“这是……”葵儿震惊起身。
“残响显形术。”舱外传来苍老声音。老妇掀开帘子走进来,摘下斗笠,露出满头银发,“只有当一个人的声音与另一个人的灵魂频率完全契合,才能让逝去之声重现于器物之上。这孩子……她不只是载体,她是钥匙。”
葵儿猛地抬头:“您是?”
老妇缓缓坐下,目光深远:“我是第一个拒绝唱歌的人。永宁三年,我在归蝶城外亲眼看着三千人走入烈焰,也听见了沈明徽最后一句‘我不愿欺世’。我逃了,躲进深山学巫傩之术,只为记住那个声音。后来我收养了一个聋哑孤儿,教他用血画符,用痛感知世界??他叫阿衡。”
舱内一片寂静。
良久,沈清璃低声开口:“所以……他一直都知道我是谁?”
“他知道。”老妇点头,“但他不能告诉你。一旦你意识到自己是谁,音察司就会通过共振感应找到你。所以他只能默默守护,把线索藏在手稿里,把希望种在别人心中。”
她看向葵儿:“你们做的很好。活音牢已毁,九重密室崩塌,至少三十名核心医官死于反噬。但皇帝不会善罢甘休。他会启动‘终焉钟’。”
“终焉钟?”葵儿皱眉。
“那是‘人声镜’的终极形态。”老妇语气沉重,“藏于皇陵地宫,以万民十年寿数为引,采集天下哭笑怒骂之音,炼成一口能统御万籁的帝钟。一旦敲响,所有人将失去自主发声能力,只能复述朝廷钦定的‘正音’。届时,再无人能质疑圣旨,再无人敢说‘冤’字。”
沈清璃猛然站起,牵动伤口也不顾:“我们必须阻止它。”
“可皇陵戒备森严,连飞鸟都无法靠近。”葵儿急道。
老妇却摇头:“有一条路。当年修建地宫时,我曾参与设计排水系统。那里有一段盲渠,通向‘哀牢坑’??那是专门掩埋因试音致死者的乱坟岗。每逢阴雨,亡魂哀鸣,形成天然噪音屏障,可短暂屏蔽共鸣探测。”
葵儿眼中闪过决意:“我们走。”
***
与此同时,北方皇城。
紫宸殿内,皇帝端坐龙椅,面前悬浮着一面由人皮绷成的鼓,鼓面绘满符咒。那是“谛听鼓”,能接收全国范围内所有异常声波,并将其转化为可视图像。
此刻,鼓面上正浮现无数闪烁光点:江南村落祠堂内的水针偏转、幽州行宫废墟中的银蝶残骸、甚至遥远墓园里那一声“吾等皆在”的低语……每一个点都在跳动,如同星火燎原。
一名身穿赤袍的老太监跪伏于地:“启禀陛下,‘逆音潮’已蔓延至十七州,共计发现三百二十九处非法共鸣节点。部分地方官员声称百姓突然集体失语,或反复念叨‘冤’字直至窒息。”
皇帝冷笑:“不过是些残渣余孽垂死挣扎。传令下去,各地音察分司即刻启用‘清心井’。”
“遵旨!”太监叩首退下。
殿外风起,卷动檐下铜铃。可那些铃铛明明晃动,却无一声响起??全城已被“静音钉”封锁,连自然之声都被剥夺。
唯有皇帝耳中,仍能听见一种声音。
那是他幼年时,母亲为他唱过的童谣。可如今,那旋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不属于他记忆中的模样。有时变成少女哭泣,有时化作农夫咒骂,有时竟是千万人齐声高呼一个名字:
**“沈??明??徽!”**
他猛地捂住耳朵,额角青筋暴起。
“不可能……她早就死了!”
“但她留下了回音。”一个声音从殿柱后走出。
阿衡站在阴影中,脸上泥灰未去,左耳缠布渗血,右手紧握一把由碎冰与符纸制成的短刃。
“你以为封住耳朵就能杀死声音?可声音不在空中,而在人心。你越是压制,它就越会在沉默中积蓄力量,直到某一刻??轰然炸裂!”
皇帝厉喝:“来人!杀了他!”
数十名黑衣音卫破门而入,手中皆持“锁喉鞭”,鞭身刻满禁言咒。他们扑向阿衡,鞭影如网。
阿衡却不闪不避,反手割破手掌,以血为墨,在地面疾书一道前所未见的符???此符无名,乃是他结合苗寨巫傩、佛门错板经、以及沈清璃歌声中领悟的“杂音归墟法”所创,名为《破钟引》。
符成刹那,整座皇宫的铜铃齐齐爆裂!
音卫们惨叫倒地,七窍流血,因为他们赖以操控声场的听觉系统瞬间崩溃。而阿衡本人亦喷出一口鲜血??此符代价极大,施术者将永久丧失对规律音律的感知能力,从此再也听不懂任何一首完整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