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走到了那孤零零的C大调谱例下方。
“基本结构”??包括“基本线条”与“低音进行”。
仅仅六个音符,3-2-1,1-5-1。
在这近乎原初的构成之上,其他的东西飞速添加了进来。
“如果我在基本线条的E和D之间,插入一个经过音#F,走势就变了,这便是线性进行,旋律开始漫步;如果我想让色彩更丰富点,我可以为它配上一个传统和声学里所谓的VI级和弦,让它作为增六音出现;如果我选择在主
音C上‘盘旋’,用I-V-I的进行来巩固它的王座,这便是延留,是意志的宣告。。。。。。”
“我还可以做其他的任意之事。”
“如果我让低声部从C出发,不直接走向G,而是迂回地经过Dm和弦的根音,再通过它的属七和弦A7,最终解决到Dm,这就成了所谓和声学里的转调,但仍然不过是另一维度上的I-V-1低音进行’,属于结构内部的结构扩
3K!。。。。。。"
范宁的粉笔如舞动的精灵,原本寥寥数音的背景结构,迅速变得丰富、立体起来。
“唰!!”
他又从讲台上一叠堆起的泛黄纸张中,随意抽出了三张,朝周边群群环同的目光短暂展示。
“随便选的。”
“让我们试着化身音乐的考古学家,亲手剥开一些伟大作品的外壳,去看看它的‘背景’神骸,以及‘中景与前景’的血肉是如何生长的。”
范宁直接将它们按粘在了黑板上。
巴赫《G大调第一无伴奏大提琴?曲》,旋律运动过程无非是几种具备美感的音程的可能性转换;
贝多芬《f小调第一钢琴奏鸣曲》,通过申克分析法,范宁揭示了其深层次的“I-V-I”和声框架与‘基本线条’的下行运动;
肖邦《e小调前奏曲》,钢琴左手的半音化和弦,若做传统功能性分析,其实相当复杂,但范宁只要一着重强调其“中景”结构的序列逻辑,其和声的张力变化,以及忧郁意象转化为悲剧性情感的过程,就变得昭然若揭!
他用的当然是申克分析“三图表法”。
但任何一个地方半途停下来,去放大地审视,用传统和声学照样能讲得通。
迥异却又相容。
或者说,前者是后者更本质的概括。
“这些手法,邻音、经过音、辅助音、先现音、延留音,以及它们所驱动的和声进行,就是我刚才说的Prolopgation??延长技术!”
“它们如同生命的本能,让简单的细胞分裂、生长、演化,最终形成我们所见的,姿态各异的生命体。巴赫用它织就了理性的经纬,肖邦让它流淌出忧郁的秋雾,贝多芬则用它锻造出了与命运搏斗的雷霆!”
与范宁的手势和言语同时落地的,是定音鼓的一声警觉的敲击声??
“砰!”
整个阶梯教室都隐隐发颤。
低音弦乐随即回应以幽暗的拨奏,一些令人不安的声部相继快速掠过,节奏摇摆不定,仿佛阴影中的舞蹈。
“你们这些样子,哈哈哈。。。。。。”范宁莫名笑了。
面对这些又熟悉又古怪、又寻常又惊悚的“听众”,他竟然现场写了一首新的音乐开篇。
用来记录和描述这一鬼魅的场景!
“行,继续现学现用啊,让我们来现场创作一段。。。。。。即有‘浪漫又有‘当代因素的作品。”
范宁眯起的眼神扫过那些千篇一律的“带礼帽留长须”的模糊声音。
对方依旧没有多余的表示。
“《e小调第七交响曲》,第三乐章,谐谑曲!”
音乐变得诡异而咄咄逼人,低音提琴奏出不安的滑音,木管乐器发出尖锐、不协和的啸叫,定音鼓的敲击轻重倒置,如同错乱的心跳!
随着音乐的进行,身后的黑板纹理也开始变得闪烁不稳定起来,复杂的总谱片段开始滚动。
范宁开始就地取材!
亲自描述污染,亲自解读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