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个孩童突然大声喊道:“妈妈,我看见井里的月亮笑了!”
紧接着,第二个声音响起:“我记得我爹的名字!”
第三个:“我不怕黑了,因为我知道山魈也会害怕!”
第四个:“我想问!我想问!我想问!!!”
呼声如潮,迅速蔓延。整个宣德楼广场陷入沸腾。禁军举矛的手开始颤抖,有的甚至丢下武器,抱住头颅痛哭??那是被压抑太久的记忆终于冲破牢笼。
潘姓少女此时率众从侧门冲入,手中高举《百无一用问录》续编,将其一页页撕下,撒向人群。纸片纷飞如雪,每一片都写着一个问题,随风飘进千家万户。
当天夜里,京城九门贴满手抄问题,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有老学究彻夜未眠,翻出祖传残卷,发现其中一段被墨涂改的文字赫然显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句原为‘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后遭篡改。”
第三日黎明,皇城传出消息:皇帝召见沈小砚。
紫宸殿内,帘幕低垂。年轻的天子独自坐在御座边缘,手中握着一片从宫墙上揭下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个问题:“皇上睡觉时,会不会梦见自己是个普通人?”
他抬头看向沈小砚,声音微弱:“朕……从小被告知,帝王不可疑,不可惑,不可问。可现在,我听见了太多声音。我开始想,如果我不是皇帝,我会是谁?”
沈小砚跪地,却不下拜:“陛下,真正的统治,不在于让人不敢问,而在于让人不必怕答。”
天子沉默良久,终于起身,走到殿角一座尘封铜柜前,亲手打开,取出一枚黑玉残片??正是当年“终言令”的碎片之一。
“这是父皇临终前交给我的。”他说,“他告诉我,守住它,就能守住江山。可我现在明白了,它守住的,从来不是江山,而是恐惧。”
他将残片放入沈小砚手中:“替我问问天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活?”
三日后,一道新诏颁行全国:
废除一切禁言律令,开放百家争鸣;设立“问政台”,允许庶民上书质疑朝政;重建国子监,增设“疑经科”;赦免所有因言获罪之人,并追谥为“直谏之士”。
史称“启元新政”。
然而沈小砚并未久留京城。他在离京前夜,再次登上汴河堤岸,打开陶罐,将最后一滴清水倾入河水之中。
“阿枝,”他轻语,“你听见了吗?这一次,不是我替你问,是千万人一起在问。”
河水悠悠东去,载着那一滴水,流向未知的远方。
数月后,东海渔民在礁石间拾得一块漂流木牌,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如果大海记得所有问题,它会不会有一天,终于等到答案?”
而在阳谷古井深处,某一夜,井水忽然泛起微光。守井的老翁俯身查看,竟在水中看见一个小女孩的倒影,正对他眨了眨眼,然后无声开口,吐出一个泡泡般的字??
>“嗯。”
风起了。
山外有山,问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