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严丝合缝的。
心脏好像爬了一万只蚂蚁,一万只蚂蚁六万只脚,密密麻麻、毫无死角在他心上骚扰,扰得他寝食难安、片刻不宁。
痛倒是容易忍耐,痒却是最蚀骨的。
他忽然想起那一天。那一天,只是看她从嘴里拉出几根沾了唾液的头发丝,他就坐立不安,在瀑布底下浇了一个时辰,以为身子凉了,脑子却还滚烫。
结果第二天一早,就出了那样的事。
他当真不愿自己那样。
人说,百般惦念,是因为不曾得到。
那么,倘若……得到一次呢?
如果得到一次,是不是就不会那样了?
他长睫密密翕垂,仿佛有意掩去眼里的秘密心思。
大拇指,在她微翘的唇边,爱昵刮蹭着。
有什么,反正他是个醉汉了。
反正,她也醉着。
反正,只是轻轻、轻轻的,一个吻。
不会晕开她的口脂,不会擦破她的唇角。她醒来,什么都不会发现。
或许尝了一口,就不想了。他闭上眼,打算引颈就戮。
缓缓、缓缓地,凑近前。
却在几乎蹭到了她的唇时,倏地睁开了眼睛。
汗湿全身。
顾怀瑾,你这是在做什么?!
楚姑娘人尚醉着,你怎可趁人之危?!
他惊惶坐直身子,几乎是如瘾君子忌惮毒似的弹立起来,手足无措,冷汗淋漓。
仓惶后退几步,仿佛那窄窄的木榻,是一个将一切无情吞噬殆尽的漩涡。
他颤抖着,手无力又痛苦地捂着脸,长吸了一口气。
他这是在做什么,他到底怎么了。
有时候,他真害怕自己。
他根本不是他自己原以为的那种翩翩君子,根本不是。
门一打开,阿松端着食盘,候在门口。
他一凛:“你几时在这?”
阿松恭敬道:“小厨房做了两碗醒酒汤过来,奴才方要敲门,您就将门打开了。”
他颔首,然而出来将门合上了,不想让旁人瞧见她睡着的样子,道:
“姑娘睡下了,怕是喝不了,先送到我房间去,明日再给姑娘做一碗。”
“是。”阿松躬身,急急走了。
少掌门和那女子的事,他早就瞧出端倪,然而还轮不到他来管。
阿松去了,天色已晚,庭院内四处无人,顾止信步走到方才两人饮酒对弈的石桌旁。
那桌上,残棋尚未收走,两只酒盏搁在桌上,棋盘上又落了些许花瓣。
他胸口仍灼烧得难受,不仅烧,而且空落落的,仿佛一张被火苗舔舐过了的纸。
盏中尚有些残酒,然而他已醉了,贪多乃是更罪恶的浪费,于是本想直接抬步离开。
却鬼使神差地,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