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得极美!”嫣儿眼睛亮晶晶的,“我弟弟一眼就相中了。你是他的救命恩人,身份尊贵,品貌俱佳,除了你谁还配得上她?”
“不行,我……”
“鹅黄醅”是盛嘉亲王弟弟的产业。
在几家世袭亲王中,我家和修王爷关系是累代亲善,而且他家于我家有大恩,但说到做人平夫,我心头没来由地烦躁。
“相公!”嫣儿柳眉倒竖,“不过几个月的平婚期,你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他们……计划何时办平婚燕尔?”我弱弱地问。
“她父亲过世将满一年,还需守孝二十七个月。”
“到时我和你再议!”我急忙应下,眼下只要能让这丫头暂熄“被吃”的念头,什么都好说。
实在不行就想办法让她怀上身孕——管他是谁的种,有了孩子总该安分些。
嫣儿很满意我的态度,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我胸前画着圈,又忽然停住,恨声说道:“婚制改革的事,你要让小罗多冲在前面!”
我正欲回应,却见她眼神一黯:“对了,还有一个事……”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爹爹不是把我的藏书都赠与你了吗?里面有一本《南华梦笔》,是金福儿借给我的。”
我握住她的手,感受到一丝凉意。
“我现在出宫也不方便,”她抬眼望向我,眸中带着恳求,“你何时代为我去祭拜一下她?把那本书在她坟前烧了。”
“你和金福儿很熟?”
“非常要好的姐妹!我们俩都师从她伯父金大略,”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她年长我五岁,对我极好……”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骤然寒光大盛,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是那么爱罗琼岳,却被他生生虐待致死!”
我能感受到她全身都在微微发抖,那不只是愤怒,更夹杂着深切的悲痛。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试图安抚她紧绷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寒意渐渐褪去,但那份痛楚却挥之不去。
沉默片刻后,她仰起脸,“刚才那样的惩罚,嫣儿太喜欢了。”她的指尖轻轻点在我手腕内侧,双眼中藏着无限的欢喜,“你又是有功夫的,力道掌握得……”
“对了,还有一事差点给忘了!”她挣扎着支起身子,从凌乱的锦被间摸出个丝绒小匣,“圣上有一颗很特别的珍藏玊石,叫绿心溯忆玊,他要我赠给你的。”她突然正色,连声音都清亮了几分,“助你练内功,全天下独此一颗!须得这么用……”
她的指尖沾着未干的香汗,在匣子上留下浅浅的指印:“上次伺候你的那个宫女,你喜欢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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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的许城,青石板路被连日秋雨泡得发亮。
我与齐大凡牵着马穿过东市时,正撞见粮车碾过泥泞,车辙里渗出的黍米碎粒引来一群肥肥的麻雀。
仓曹刘主事指着城墙上斑驳的“转输仓”朱漆大字低声道:“郑邈的宅子就在仓吏巷尽头。”
郑宅门前两盏褪色的绢纱灯笼在风中摇晃,我们扯着仓曹刘主事连叩三次,门内始终寂然无声,破门而入的瞬间,血腥气混着打翻的香炉灰扑面而来。
郑娘子仰倒在八仙桌旁,颈间伤口边缘的血渍已开始发暗。一把金蛇缠丝刃静静躺在她右手边的血泊里。
我们只吩咐刘主事保护好现场,便冲向内宅。
在后院的井台边有一串脚印,一直通往后墙,边上还有一个歪倒的水桶,我起初被脚印迷惑,但仔细看那脚印,均是前重后轻,像故意加力踩出,推测他是刚布置完假象,在他家找了一圈,发现了一条秘道,跟着追了出去之后,街边摆摊的商贩看见过他,也就前后脚,郑渺在此地生活多年,仓惶出逃时也未化装,又有两个认识他的路人给我们指路,一直到了一家米铺。
米铺里,蒸粟米的雾气中,穿粗布短打的伙计扛着麻袋进进出出,四个伙计和门外闲汉竟有两种说法:一个穿着官服的郑邈窜向街尾,另一个郑邈却从后门去了江边。
我们当时怕许城驻军中有他同党,没找当地捕快做外援,只得两人分头去追。
我直觉郑邈会反其道行之,去街尾的那个当是真身。须臾之间,我做出决定:我去街尾,齐大凡去江边。
我跑出十来丈远,突然意识到不对——他来米铺,只是为了找一个暗桩分散追兵?!
我立即折返,正好撞见两个伙计抬着一只米柜往外走。我一脚将米柜踹翻,果然抓住了藏身其中的郑邈。
初秋的官道上,榆木大车的铜铃在微风中叮当作响。
车轮碾过铺满落叶的黄土路,卷起几片金黄的银杏叶。
郑渺戴着镣铐坐在车尾,铁链随着车身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