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徽亦接话:“如今大田尽归我手,手里的粮,定比那……那卫小子屯得更多。”
赫连罕不语,向霖接道:“流民方才压下,崔兆玉也死了。就算那人想再伸手进吴城,怕也无人可使。”
他微一颔首,总结道:“眼下,正是时候。”
赫连罕嗤笑出声:“我不管你们说什么时候是时候。你出人,他出器械,还有粮,一样不能少。若是缺一分,今夜你们都别想活着离开吴城。”
他语锋如刀,声音透着森寒:“魏大人也在吴城。我想,他很愿意与我交易。”
杜徽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忽然道:“你就不怕我们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赫连罕冷冷复述,“你们汉人,总爱拐着弯说话。我只管要我该得的东西。不给?那就捅出去。打仗死人,图南汗的勇士,从不怕死。”
端的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模样。
赵怀霁轻笑出声:“赫连罕,何必言重。我自会安排运送之事,只是如今新任漕运都督上任不久,又下令彻查旧案。若要让他闭眼行事,少不得再花些银钱打点。”
赫连罕听罢,咬牙低声咒骂几句,用的却是北夷语,旁人听不明白。
就在此时,门外忽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喧哗声。
杜徽脸色一变,骤然起身,欲往屋中避退,然而下一瞬,见到闯入之人,他整张脸顿时惨白如纸。
一名高壮女子披甲破门而入,神色森冷如霜,步履铿锵。佳人馆的妈妈急忙追上,欲将她拦下,却被她一把甩开,重重撞在门框上。
赫连罕也脸色一变:“解戎?”
女子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那笑却带着森然之意,衬着眉边一道狰狞刀疤,令人不寒而栗。
“赫连罕,好久不见。”她淡声开口,手中长刀笔直指向那北夷男子,“在这儿交朋友,可真是热闹。”
赫连罕当即拔刀,冷眼相对。赵怀霁却依旧安坐不动,仿若未闻未见。杜徽吓得几乎蜷缩到墙角,试图将自己隐于阴影中。
奈何那道杀气森森的目光已牢牢钉在他身上。
“杜老头。”解戎一步步逼近,“信不回,粮不交,如今却与北夷人把酒言欢。”
“你那宝贝儿子也不想要了?”
向霖依旧大马金刀地坐着,神色难辨,眼神却紧紧锁住了解戎的身影。韶音则是笑容未改,眼波却转向沈秋辞,眸光轻飘。
沈秋辞咬紧了唇。
是她。
那个“杀了”罗丑的女人。
她要报仇的人。
沈秋辞的手指无声地攥紧,指节泛白,掌心冰凉。
罗丑如今虽“活”着,可那样的活,究竟是复生,还是彻底的死?
就在这时——
一声尖利刺耳的“三长一短”骤然响起,仿佛利针穿耳,众人心神皆震。解戎眸光一凛,瞬间反应过来,肌肉绷紧如弓,长刀电掣般挥出斜劈而去。
却还是慢了一步。
下一瞬,只听“扑通”一声沉闷坠地之响。沈秋辞蓦地怔住,四肢冰冷,脑中空白。向霖亦即刻拔刀起身,神色戒备如临大敌,可一切都已来不及。
赵怀霁的指尖轻敲酒盏,纹丝不动,温润的眉眼注视着倒下的赫连罕,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赫连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