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斯好心“提醒”,眼睛眯成细长的毒蛇。
自称代行神明职责的祭司做出手势,开始假模假样地祈祷:“不然,最后是谁杀了谁,连神明都无法告诉我们答案。”
谢大冷笑,肩膀挡去要飘到他脸上的雨丝:“祭司不如先担忧下,该如何回到国都。”
人是不能杀,但没规定不能宰。
谢家手中都握着南安祭司了,不叫国界那头吐点东西简直不是大恒人。
金线绣莲的衣角拂过飘着尸骨与残叶的血水坑。
阮斯提都不提,抬脸淡笑道:“那自然不用将军操心”
他和范元安并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
这种诸侯王割据边界千里,手中握着的东西太多,眼高于顶看不起国主,自然也就看不起明面上地位压他一头的神明祭司。
阮斯纯粹是爱坐在一边看狗咬狗,等分出来胜负两败俱伤,再笑眯眯地捡走俩只狗的残渣。
什么都不剩。
绿叶纷飞、雨声震怒。
落汤鸡许竹影摘下要往他脸上扑的杜鹃花瓣,重重地合上实木药箱。
前面俩个在同把伞下尔虞我诈的人被关声打断,扭过头来看他。
“抱歉,手滑,”许竹影晃了晃手里还没收回去的剪刀,饱含歉意地道,“祭司别介意。”
剪刃上面残留着纱布的丝履。
那是个很顺手就能暴起杀人的姿势。
阮斯眼里聚起翻滚的浓雾。
战场上有本事拉走伤员救治的医师大多都穿得格外低调,许竹影为不显眼,往脸上额外抹了层厚泥,就这样还压不住身形的高挑与五官的艳丽。
平日里盛着晴树光海的桃花眸里映出坝山内的尸海血狱、残花倒树。
从高山上吹过来的杜鹃花落在他耳侧。
阮斯盯着许竹影打量,蓦地开口道:“这位公子倒是面生,不知,是否也是大恒朝廷的人?”
许医师颔首回答,敷衍完权贵就着急回去给士兵缝伤口:“许某只是一介俗人,考不上功名。”
听他回答,阮斯挑起一边眉毛,更惊奇了:“你姓许?”
话语砸进大雨里,身影已经消失在屋檐下的许竹影头也没回。
估计是没听见。
谢将军挠挠头,觉得自己得替许兄弟问下去:“祭司还见过其他姓许的人?”
“非也,只是许在大恒是个好姓氏,我挺喜欢的,”阮斯收回视线,不知是想起了谁,用南安语戏谑道:“许诺许诺,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谢大听得一知半解。
他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麻绳,先将皮肤能磨红的地方都包上丝绸,再给阮斯浑身上下捆得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走吧,”谢将军拍拍将士的肩膀,临走之前吩咐,“你们俩个给他丢到客房里后,再寻三十个人过来日夜守着。”
战争烧钱,谢家这几年都快把家底赔进去,堆在杜雁秋房里的账本直指天文数字。
“在南安拿出足够的诚意之前,就请祭司现在坝山暂住。”
……
从天上漏下来的雨肆无忌惮地将地都涂成白色。
传讯的檐铃没完没了地响个不停,许竹影处理完这个又被另头的人急催,顶着药箱东蹿西跑。
跟着来真是对了。
他三两步迈过石阶,想:寻常人如此被当驴使还真顶不住。
也就他在‘长公主’那里足足拉了四月的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