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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冷（第2页）

“我等恭贺陛下大喜，”为首的周夫子首先扬起笑脸，朝玄德笔挺地跪直身体:“今岁，翰林苑二十四学士携赋文，颂陛下贤明德治，特此奉上。”

文连紫自是瞧见了队尾的容意，为他此次争取到名额抛头露面而高兴着，欧阳茉则是痴痴地看着宋明华。

都说文人是为朝廷骨，在皇权这面前，再挺拔的身骨也得弯折柔情地捧着权心。可她纵使与旁人站在一起，却始终是不一样的，比任何人都要不卑不亢，姿态如临泉停鹤，带着点不可摧折的明澈澄然。

翰林苑向来都是由冯怀均执掌的，听闻今年的贺礼是二十四赋文，又见清一色面有慎色，风骨绝佳的文人雅士，玄德心中大喜，扭头看向冯怀均:“副相费心了。”

冯怀均笑着拱手:“为陛下尽心实乃臣之本分，翰林苑门生多由陛下栽培，一点薄礼献上，略表贺万岁千秋的心意。”

冯怀均此人身居高位，却始终不争不抢，这么多年以来手里就御史台与翰林苑两处不轻不重的地方。相比深受器重，手握六寺五监的宰相李程渊，简直不够看的，可他乐在其中，全副精力只是苦心经营自己手中两处，如此才让太学欣欣向荣。而那传闻中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的宰相大人与副相关系竟也不错，相安无事了许多年。

“好！”玄德哈哈一笑，他面上已经隐有薄红，狭长的双眸不加掩饰地透出得意的风采:“既是天下学子对朕的心意，现在就速速呈上！让朕与诸位爱卿共同一观！”

闻声而动的是周苏岑三位夫子，二十四名精挑细选出赋文的学士拜谢之后，由几个怯生生的侍讲呈上排列整齐的金箔封典，上头编纂了这二十四名学士精心所作的赋文。

滔滔文思如涌泉，翰林学子此时一身珠玉华光尽在那墨迹之间发出细芒。玄德支着头，帝旒垂在面上，他凝神瞧了半晌，喜色越发明显。

皇后见状，也上前挽住玄德的手臂，敛眉看了会儿，她丹蔻轻轻往上头一处点了点:“本宫瞧着，这《长乐赋》最为出彩，文采富丽，造诣颇深，陛下以为呢？”

傅左宁当即拜下，眼里不住含着笑意，嘴上却道:“才疏学浅，皇后娘娘抬举了。”

“不错，不愧是朕亲封的状元郎！”玄德颇为赞许地朝傅左宁看了一眼:“重重有赏。”

眼见傅左宁又得赏识，一些待命的文士心里不仅嘀咕起来，好歹他们也算是日夜呕心沥血，倾尽所学来表现，竟然也为傅左宁第一个做嫁衣，如今他风头也算是出够了。平心而论，那长乐赋虽的确行文华美，却只是形色颇艳，华而不实，只是皇后这般名门闺秀在诗书上不算相当精通，这才能被这眼花缭乱的炫技之举黏住视线。

只赏一人显然是不可取的，玄德爱不释手地又看了看自己最中意的其中两篇，有些举棋不定。不知何时到了天子身侧的李程渊却十分自然地上前一步，笑言道:“陛下若是难以抉择，老臣也来提名一二，依老臣所见，此《开隆赋》赞陛下安邦定国之智，颂我朝文武百兴，是为昌隆盛世之咏作。”

此言也在理，玄德抚掌而笑:“李相不愧是我朝元老，眼光毒辣，朕亦是十分中意这篇。”

冯昭兴奋地红了脸，只怕太过激动冲撞了贵人，连忙学着傅左宁谨小慎微地跪拜下去，声音嘹亮道:“多谢陛下，多谢丞相大人赏识！”

接着，关系亲近些的王公贵族也在玄德的默许下纷纷看过，今年这些赋文的确下了苦功，各有过人之处，不少从前在翰林苑鲜少提及的学士都得了一番御前露脸的机会，获了头一次赏识，那样炽烈的喜悦似乎能感染到每个人。

见宋明华默然伫立其间，不少与之有过交情的世家子弟纷纷担忧地看了过去——作为仅次于傅左宁的重点人物，宋明华这次不知是否是马失前蹄，到了现在居然还未被提名。

最早得到封赏的傅左宁自然是拔得头筹，领了最丰厚的赏赐后，他恭谨地退至一旁，看着接二连三上前受赏又欢天喜地退下的学士们，越来越稀少的队伍里，最后留下的似乎才成了尴尬的异类。

可是宋明华依旧身如松竹，屹立于此间，她下巴微扬，目光沉静，似乎并不会因为任何外力评判而质疑自己，也分毫不在乎在她面前越来越稀薄的颜面。

“容意，容意——”一阵细细的少女呼喊打断了傅左宁的思路，他稍稍错开落到宋明华身上的视线，瞥向声源。只见一个妆面精致的官家小姐正悄悄拉住那位端明殿容学士的衣袖，附手在他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这小姐挺眼熟，包括这偷偷摸摸的方式，他在游街那日期也曾见过，似乎是太常寺文大人家里的小女儿，生的挺美。傅左宁无意窥探他人隐私，正打算挪动脚步再站远些时，忽地，文连紫抱着容意地胳膊吃吃笑起来，少女娇嗔地抚了抚自己胸口，连带着那截细白的手腕也显露出来。

她腕上套了副茗山红玉镯，成色极好，透过烛光似有水波在内里流动，又像是红血，将要从里头有生命那样汩汩流动、倾泻而出。

傅左宁一双瞳孔不可避免地抖动起来，袖中双拳攥紧，咬紧牙关，几乎是恶狠狠地盯上了文连紫那张含羞带怯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