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交谈,扭头去看那揭开盖的官礼。
直到那股熏天恶臭扑面而来——
“啊啊啊啊!”离得近的女眷率先花容失色地叫出声来,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欧阳雍更是双腿一软,即刻跌坐在地。
那本该放着姚大人连夜烧制的紫金七宝瓷瓶的玉匣内,是半截剜下来的婴儿手臂和一只脚掌,旁边横放着的是一副新鲜的肚肠,白生生红艳艳的,手臂上头暗色的青筋正如有生命一般蠕动。
贴身近卫宝刀出鞘,拦在了脸色黑沉如锅底的玄德面前,后妃吓得四散,姚大人更是大惊失色得跪了下去,失声尖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陛下,臣不知为何!”欧阳雍连滚带爬地膝行到玄德脚边,身体颤抖起来:“官礼乃是臣亲眼所见,放入画舫,臣实在不知……”
“大胆!还不把这秽物抬下去!”见玄德被那血腥味恶心地脸色发白,皇后立刻扶住他,厉声道:“查!现在就查!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狗胆包天的杂碎,敢到天子面前恐吓撒野!”
玄德气急攻心,只咬牙附和道:“听皇后的,去查!”
不止光禄寺众人,在场文武百官跪了一地,原本热闹非凡的宴席因为这血腥的插曲戛然而止,只剩紧绷。
血淋淋的东西摆在面前,玄德晕眩的厉害,忍着恶心不至于在群臣面前失态,正要抬下去时,忠威侯却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掀开几个战战兢兢的小厮:“先起开,这手臂老夫看着有些眼熟。”
那断臂内侧,有一颗褐色小痣埋在手肘右下方,不翻开察看难以察觉,忠威侯看得眉头艰深,沉默半晌,脸色复杂地望着玄德:“陛下……不如等下回宫瞧瞧三皇子?”
噩耗降临,淑妃听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整座玉仙楼陷入一种未知的恐慌,钱益才警觉地锁着眉头,悄声在郑清梧耳畔道:“大人,画舫货船内的礼物今夜可都是由礼部清点的。”
“不错,”郑清梧也在思量此事,见到满脸失措的礼部尚书安锡林,心里颇为无奈:“只怕对安尚书而言也是无妄之灾。”
莫说安锡林这等厚禄高官,直接将这血淋淋的东西示众扬威,幕后之人定然极为心狠手辣,而作为这件事的直接负责人,整个礼部乃至今夜押送画舫的几队禁军都逃不了干系。
还好在寿典开始之际,巡检司拨了部分兵力前往幽州协助三衙将军府的小少爷与京少将军,否则这些东西少不得落在他们头上,到时遭殃的就是现在看热闹的他们了。
钱益才的直觉无疑是极为敏锐的,再看着那渗入地下玉砖的冰冷血迹,黏糊糊,如丝如缕,宛如一张细细的网在兜住什么……
等等。
追踪沈三小姐的那一夜,他带着一队人搜捕一个大汉,那青面狼的漏网之鱼滑溜狡猾的过分,最后在总舵收敛尸体的时候也没见着,搜寻到底时,魏川等人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甲板上,一群人宛如破布口袋一样被人丢在一艘废弃的孤船上。
他竟一直以为魏川那几艘船上的惨状那是陆有申急于表功的手笔,没再多问……再看那三皇子的半截手脚和一副肚肠,伤口切割处竟有几分微妙地相似,而这些东西代表的意思……
想到这种可能,即使是钱益才也忍不住一阵激灵,暗暗道,不知道这惨烈万分的暗语是写给谁看的?
在座的夫人小姐们一向养在深闺,这样的场景都是生平仅见,圣上离开后,欧阳茉第一个脸色惨白地闷头冲了出去,走到灯火通明的金鳞池畔还在打着寒颤。
“素玲,那……那是假的吧?不是真的活人吧?”欧阳茉挽着侍女素玲的手,急切地寻求一个安慰。
淑妃与她娘亲有些交情,诞下三皇子后,她曾经有幸进宫过几次去照看过,那小婴儿生的粉雕玉琢,欧阳茉经常逗他玩耍,谁知再见是以这种惨烈万分的方式。
只要稍微恍惚,就能清晰地回忆起那截血汪汪的肠子上粉黄黏腻的浊物,还有那苍白青灰的皮肤、逐渐僵硬的手指和脚趾……
“不不不,”欧阳茉抱住头蹲下身,努力想把那些画面从脑中驱赶出去,恶心的几乎干呕:“一定是我看错了,是有人恶作剧……呕……”
“小姐!”在后方想着措辞安慰欧阳茉的素玲听见动静,惊叫一声,看欧阳茉霍然起身,有点胆怯:“您怎么了?先别激动,咱们别走太远……”
大人还在圣上那边等着问话,现在欧阳家的砍头的大事还没解决呢,再怎么样也先得回去和老爷站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好恶心……”欧阳茉涣散的双眸看起来不对劲极了,素玲只当是她惊吓过度,连忙紧紧抱住她手臂摇了摇:“小姐,没事的,咱们先回老爷身边,他现在是最需要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