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美人哽咽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正堂里回荡,讲述着那一段被血与火浸透、被忠诚与背叛撕裂的往事。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斜斜地照在吕正雅半边狰狞、半边平静的脸上,给那深重的疤痕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悲凉。
“所以。。。。。。”赵无眠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吕家。。。。。。自那时起,便将青彩釉列为禁术?暗中追查。。。。。。那‘朝中之鬼’?”
“是。”回答他的是吕正雅。
那嘶哑粗粝的声音此刻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沉重。他缓缓抬手,那只布满烧伤痕迹的枯瘦大手,抚上自己脸上最狰狞的一道疤痕,指腹在那凹凸不平的硬痂上缓缓摩挲,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查了四代人。。。。。。线索时断时续。。。。。。如同鬼魅。。。。。。到了我这一代。。。。。。终于。。。。。。有了眉目。。。。。。”
“这便是你吕家封存青彩釉、暗中追查的缘由?”赵无眠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寂静,他负手而立,玄色的大氅在微风中纹丝不动,目光如寒潭深水,直刺吕正雅,“而你的伤……”他的视线落在吕正雅脸上那触目惊心的疤痕上。
吕正雅那只完好的右眼微微垂下,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盖了瞬间翻涌的痛楚。他深吸一口气,继续用那嘶哑的声音说道:“是。这份宿命,落到了我这一代。我与阿美……”
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紧贴着自己的倾城美人,对方立刻用力回握住他的手。
“我们相识于年少,意气相投。然而,先祖的分歧如同无形的沟壑,家族使命更是沉甸甸的枷锁。更遑论……这世道,岂能容得下两个男子……”他话语中的苦涩如同实质。
倾城美人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容不下?我倾城美人何曾在乎过世人眼光!是你!吕正雅!是你这个懦夫!你怕了!你怕连累我,怕连累吕家,你更怕……怕自己肩负的担子太重,会压垮我!”他凤眸含泪,控诉般盯着吕正雅那只低垂的眼。
吕正雅没有反驳,只是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深重的痛楚。
他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就在我……决定彻底斩断尘缘,遁入空门的前夕,灭顶之灾降临了——”
他那沉静如古井的独眼,终于翻涌起无法抑制的、深不见底的痛楚漩涡。
“因为我们两家对当年之事的追查已触及某些敏感之处。。。。。。也终于。。。。。。引来了杀身之祸。”他的声音陡然变得艰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沙砾中艰难挤出,“十年前。。。。。。那场。。。。。。针对倾城家族和吕家的。。。。。。‘意外’袭击。。。。。。便是。。。。。。灭口!”
似乎被回忆侵袭,倾城美人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冰冷的毒蛇缠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死死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吕正雅那只独眼痛苦地闭了一下,再睁开时,里面是钢铁般的决绝。
“一个雨夜,数名武功路数诡异、出手狠辣的黑衣人,如同鬼魅般同时袭击了吕家老宅和阿美在城外的别院,目标明确——吕家掌握的青彩釉线索,以及倾城手中的黑釉秘方。除此外,他们还要斩草除根——要我吕家和倾城家彻底闭嘴!”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那夜的腥风血雨再次吸入肺腑,“我。。。。。。恰好。。。。。。在。”最后三个字,轻如叹息,却重若千钧。
“他为我挡刀!”
倾城美人猛地抬起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声音破碎嘶哑,带着无尽的后怕与悔恨,“一把淬了毒、见血封喉的短刃!他把我推开。。。。。。那刀。。。。。。就擦着他的脸。。。。。。”他颤抖的手指再次抚上吕正雅脸上那道最深的疤痕,泣不成声,指尖轻轻拂过脸上凹凸的疤痕,动作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火油!他们还泼了火油!想烧死我们灭口!火。。。。。。瞬间就起来了。。。。。。他护着我。。。。。。用后背。。。。。。用身体。。。。。。硬生生撞开烧塌的房梁。。。。。。冲了出来。。。。。。”
吕正雅那只完好的右眼深处,清晰地倒映出倾城美人痛苦扭曲的脸庞。
他抬起枯瘦的手,轻轻覆在倾城美人抚着自己伤疤的手背上,动作带着一种迟来的、笨拙的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