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午后微光淡淡,洒落在医学伦理中心阶梯状的灰白外墙上,像一层浅灰色的薄雾,将整个建筑笼罩在难以靠近的距离感中。
昭月从听证厅走出时,风有些凉,卷起她卡其风衣的下摆。
她站在正门广场边缘,略微侧头,指尖摩挲着掌心那枚银色指纹芯片,眉眼沉静得像是从寒夜里走出的剪影。
她今日的妆容极淡,几近于无,唯眉眼利落,冷意分明,肤色在光线下苍白得几近透明,像是透着光的细瓷。
她已经不再需要伪装。
这一次,她要让所有人看见她——昭月,顾太太,Y-1样本的母亲,一个曾被践踏九次仍未低头的女人。
身后人群逐渐散去,有记者远远举着摄像机试图跟拍,她并未回头。
顾明渊跟在她身后几步,眼神晦暗不明。
他看着她瘦削挺直的背影,忽然明白自己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站在她的前方,以“保护者”的姿态替她决策一切。
这一世的她,从死亡里爬出来,怀着对他的恨与对孩子的爱,刀锋藏在骨血之下,连回头都不屑给他一眼。
而他,也终于意识到,所谓“为人类文明牺牲一人”的逻辑,在她眼中,早已和谋杀无异。
顾明渊慢慢开口:“我们今晚得走一趟圣皮埃尔旧城区。”
“地下数据备份?”她问。
他点头:“你母亲曾在那一带设立过私人实验节点。后来资料销毁大部分,但我怀疑……Y-1最早期的胚胎图谱就在那。”
昭月轻声笑了:“你还是记得得很清楚。”
他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沉默。
风掠过两人之间的缝隙,像是割断了那道千疮百孔的过往。
夜幕降临,旧城区灯光稀疏。
圣皮埃尔教堂边,一幢不起眼的灰砖建筑外,一辆黑色防弹轿车静静停靠。
车内,昭月抬手整了整袖口,手腕细瘦,青筋隐现。
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那张孩子的照片,仍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知道,那不是现在的他。可那双眼睛的清澈,是她九世以来,唯一不愿辜负的东西。
顾明渊在她身边,沉声道:“这里是他最后一次定位出现的地方。”
昭月将芯片收进胸前口袋,推门下车。
他们进入建筑内,一路下行。
昏暗走廊中光线摇曳,墙面斑驳,空气里残留着消毒水味道与老旧机器的油脂气息。昭月脚步轻,却毫不迟疑,仿佛这不是她第一次走进这片冷藏记忆。
某一扇厚重金属门前,顾明渊停下。
“密码是他生日。”
“你记得?”昭月问。
“记得。”
他低声说完,便敲入那一串数字。门缓缓开启,寒意随之扑面而来。
房间内部是一整面高大的冷藏柜,依然在运作。
中央操作台上,数个芯片端口与遗传样本分析仪还在低鸣运转。
屏幕亮起的一刻,一道微弱光芒打在昭月脸上,那一瞬,她像是站在命运审判台上,身影孤傲,眼神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