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尘的指尖触到三川手心那几根枯梗时,帐外恰好刮过一阵风。残存的蒲公英绒毛簌簌颤动,终于彻底散去,只剩光秃秃的茎秆躺在少年小小的掌心里。
“星云草。”三川固执地举着手,气鼓鼓地望着他道,“药。”
这名字像把利刃,猛地捅进楚逸尘心口。
他捏起一根枯梗,发现断面整齐,是被小心采摘而非随意扯断的。
原来,她把三川骗去采药了。
楚逸尘的指腹摩挲着枯梗上的皱褶,哪有什么星云草,分明是最寻常的蒲公英。她竟给这荒野最常见的野草起了这么个名字——星云变幻,美好,却永不可及。
就像她在他生命中的位置。
“楚哥哥。”三川拽了拽他的衣角。
楚逸尘将枯梗小心地握在掌心:“她……还说了什么?”
“照顾自己。”三川想了一会儿,补充道,“往后。”
少年的话像记闷雷砸在楚逸尘胸口,他僵硬地摸了摸三川的发顶,喉咙紧得发疼,该怎么告诉他,是自己亲手把那人的蒲公英吹散了?
他抬手掀开主帐,三川跟在后面,却被他摆了摆手止住。
他好累,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仿佛一瞬间被掏空,变得虚无缥缈,每走一步都好似踏在青云之上。
主帐的帘子沉重地落下,将三川懵懂的目光隔绝在外。楚逸尘站在帐中央,阴影从宽肩流泻而下,在地上投下一道支离破碎的轮廓。
帐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三日前燃尽的灯烛还保持着最后的姿态,滴蜡凝固成泪滴。
他缓缓走至榻边,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个本该有的凹陷。
他清楚地记得,少女留在自己耳边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一个字——“冷”。
如今,竟不知她说的是身子,还是心。
“我在这里……”
她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时,每一次抽泣都带动后背未愈的伤痕,在素白的中衣上晕开点点猩红——可自己,还是离开了。
他恨自己,恨自己明知道她有多伤痛,却依旧没能勇敢地留下来!
指尖触及的褶皱让他的手指僵住,被褥的折痕太新鲜,仿佛是她刚刚才起身离开。
楚逸尘单膝跪在榻前,手掌贴上早已冷却的被角,似乎这样就能抓住某个转瞬即逝的温度。
他倏尔想起,在老婆婆的屋里,两人挤在一张简陋床榻上的情景,那时的她是那般小心翼翼,却仍旧牵动了自己的心。
他想起她忐忑地向老婆婆介绍,“这是我兄长”,又想起她捧着豁口陶碗将薄粥喝得极香,还埋怨道,“兄长怎么总挑刺!婆婆别理他,我爱吃!”
那大概是她唯一一次“顶撞”自己,却露出最轻松且真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