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自己年轻时与沈知悔并肩而立,誓言改革弊政;
看见自己如何听信谗言,下令剿灭忆修师一族;
看见沈知悔被捕那日,跪在殿前高呼:“陛下!记忆若亡,国亦将倾!”
而他,亲手将澄心丸塞进对方口中,冷笑着说:“从此天下太平。”
“我……我真的杀了他?”帝王颤抖着问。
女孩摇头:“你没有杀他。你杀的是‘记得’这件事本身。”
她转身,面向殿外万千百姓,举起铜铃,声音清澈如泉:
“今天,我不为复仇而来。我为记忆而来。
我为那些被抹去的名字而来。
我为那些不敢哭出声的母亲而来。
我为那些忘了自己是谁的人而来。”
她顿了顿,眼中含光:
“从今往后,不准任何人再说‘忘了就好’。
不准任何人再用药物清洗灵魂。
不准任何人以‘太平’之名,剥夺他人回忆的权利!”
话音落下,万籁俱寂。
然后,第一声回应从人群中响起??
是一个孩子,摇着手中的小铃铛。
叮。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到最后,整座王城,万家灯火下,千铃齐鸣。
那一夜,没有人入睡。
他们在写日记,翻旧照,整理遗物,呼唤久未联系的亲人。
有人找到了失踪二十年的妹妹;
有人给早已断绝关系的父亲写了一封信;
还有人在祖宅墙缝里挖出一封泛黄情书,落款写着:“爱你的林秀兰,1983年夏”。
归桃原的桃树,在这一夜彻底枯萎。
但它脚下,新生出无数桃苗,破土而出,迎风而长。
春天,终究来了。
多年后,民间建起一座无名碑林,不刻功过,只录平凡之事:
“吾妻喜食梅干,每逢春日必自制一坛。”
“小儿三岁学步,跌倒九次方成,全家欢笑至今。”
“祖父临终前最后一句话:记得关窗,夜里凉。”
人们称它为“拾光园”。
而每年冬至,总会有一个女孩站在北方山顶,轻轻摇动手中的铜铃。
叮??
远处,似乎总有回应。
她知道,那不是风,也不是幻觉。
那是父亲,穿越生死与岁月,对她温柔一笑:
“阿阮,爹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