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们……我只是一个不愿说谎的官员。
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一个相信‘一人之心,万民之命’的傻子。
若有人记得我,请不必为我建庙立碑,只需在某个春日午后,抱着孩子坐在桃树下,讲一段真实的故事。
这就够了。”
话音落下,雕像开始崩解。
自头顶裂开第一道纹路,迅速蔓延全身。黑曜岩石块一块块剥落,露出内部璀璨金光??那是无数细小的记忆碎片,在阳光下如星尘飞舞。每一片都映出一个画面:沈知悔批阅奏折至深夜、他在灾民帐篷里分粥、他教阿阮写字、他临行前系好她的围巾……
最终,整座雕像轰然倒塌,化作一场金色的雨,洒向大地。
百姓们呆立原地,泪流满面。
而就在这片金雨落地之处,奇异的一幕发生了??焦黑的土地上,竟冒出点点嫩芽,粉白花瓣初绽,竟是桃花!
明明已是寒冬,可春天,又一次降临。
阿阮跪倒在地,捧起一?泥土,里面嵌着一小块未完全消散的雕像残片,上面刻着半句诗:
**归来不必问年岁**
她终于明白,父亲从未真正离去。他活在每一个选择记住的人心里,活在每一句不肯遗忘的话语中,活在每一次母亲对孩子讲述过往时的温柔目光里。
她缓缓起身,将残片贴身收好,转身离去。
七日后,她在王城外召集所有忆修师与拾光者后裔,宣布成立“守忆司”??一个独立于朝廷之外的组织,职责唯有两件事:一是收集并保存民间记忆,无论大小;二是监督任何试图抹除历史的行为,哪怕是以“安定”之名。
“我们不审判过去,”她在万人集会上说道,“但我们绝不允许未来重蹈覆辙。”
与此同时,她下令拆除所有为帝王歌功颂德的碑文,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无名墙??上面只刻普通人留下的琐碎记忆:
“今日集市买鱼两条,儿媳炖得极香。”
“孙女学会写‘家’字,笑了一整天。”
“邻家阿黄昨夜产崽五只,毛色如秋叶。”
人们起初不解,渐渐却开始主动前来刻字。有人写着写着哭了,有人笑着笑着跪下了。原来,平凡才是最珍贵的真实。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愿意醒来。
在帝国南境,一支隐秘势力悄然集结。他们自称“忘川盟”,由残余国师党羽与部分惧怕记忆复苏的权贵组成。他们坚信,唯有彻底抹去痛苦,人才能获得安宁。他们暗中研制新型澄心丸,名为“安梦散”,不仅能清除记忆,还能植入虚假的美好幻觉。
“与其让人痛苦地活着,不如让他们幸福地忘记。”首领在密室中冷声道,“我们要重建秩序,就必须铲除那个摇铃的女孩。”
消息传到阿阮耳中时,正值冬至前夕。
她正在北方山顶,准备如往年一般摇响铜铃。寒风吹动她的长发,肩头积了一层薄雪。远处村落已有零星灯火亮起,孩子们在院中嬉闹,手中拿着自制的小铃铛。
她取出铜铃,正欲轻晃,忽觉胸口一阵剧痛。
低头一看,只见那枚伴随她多年的铜铃竟自行裂开一道细缝,铃舌黯淡无光。
她心头一凛。
这是预警。
当年养父临终前曾告诉她:此铃乃沈家祖传之物,以千年寒铜与记忆精魄炼成,唯有血脉相连者方可唤醒其真正力量。而一旦出现裂痕,意味着有人正以强大手段扭曲真实,企图斩断记忆之链。
“他们想让世界重新陷入遗忘。”她喃喃道。
当晚,她召集守忆司骨干,布下三重防线:一是在各大城镇设立“忆灯塔”,每日子时点燃特制油灯,释放温和记忆波动;二是在孩童入学时传授《拾光经》,教育他们珍视过往;三是派遣游方忆修师深入偏远地区,防止“安梦散”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