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看着他,忽然明白为何他会冒险相救。
“你见过他吗?那个躺在床上的人。”
张念点头:“我负责每日更换药剂。但他最近开始睁眼了,虽然一句话不说,可每次看到我,都会流泪。”
“你觉得他是真的醒着?”
“我不知道。”张念苦笑,“但我知道一件事??当他流泪时,外面就有上百人同时心痛倒地,说是‘感应到圣君悲悯’。你看,他已经不需要说话了。他的痛苦,就是命令。”
沈昭沉默良久,终是开口:“我们必须毁掉铜管阵列。”
“不行。”张念摇头,“一旦强行破坏,所有依赖它获得‘救赎感’的人会瞬间崩溃,可能引发大规模自残或暴乱。而且……”他顿了顿,“他们在主祭坛下方埋了炸药,一旦检测到入侵者接近核心,就会引爆炸毁一切,包括那个男人。”
沈昭瞳孔一缩。
这不是防御机制,是献祭仪式的最后一环??让“影龙”以壮烈之死成就永恒神格。
她必须换一种方式。
两人商议良久,最终定下一计:利用“心镜头环”模拟出一段虚假的“圣谕”,通过技术手段将其注入铜管共振系统,使所有接收者听到“皇帝”亲口宣布:“我不再需要你们的跪拜。真正的赎罪,是学会自己站起来。”
只要能让这个信息先于爆炸发生,就能瓦解信仰根基。
计划风险极高。归墟城的控制系统由一台古老的“天机枢”驱动??那是明代工部秘造的机械心智,以齿轮与水银传导思维信号,虽不及现代冰晶网络精密,却极难入侵。唯一突破口,是每隔十二时辰开启一次的维护舱口,用于人工校准。
他们等到第三日清晨,趁守卫交接之时,潜入控制室。
张念熟练地拆开面板,露出内部复杂的铜齿轮组。他将“心镜头环”接入一根细若发丝的银线,连通至主轴感应器。
“只能传输三十息。”他说,“再多就会被识别为异常。”
沈昭深吸一口气,戴上头环,闭目凝神。她开始回忆??回忆母亲临刑前说的话:“娘不怕死,只怕你以后活得不像个人。”回忆她在学堂第一次读完《人权初论》时的震动;回忆那个冬天,一个小女孩蹲在雪地里,用树枝写下“我不想当奴才”。
她把这些记忆编织成一段无声的宣言,透过头环转化为情绪脉冲,注入系统。
银线微微发烫。
忽然,整座祭坛剧烈震动。警报声响起,红色灯笼逐一亮起。
“被发现了!”张念大吼,“快走!”
沈昭却站着不动。她看见控制台上的水银指针开始逆旋,七根铜管同时发出尖锐啸叫,仿佛千万人在同一刻尖叫。
成功了。
他们冲出地道,刚翻上雪坡,身后便传来轰然巨响。整座归墟城开始坍塌,黑烟冲天而起。但更令人震撼的是,远处天际线上,接连升起数十道光柱??那是各地“迎主仪”祭坛的共鸣反应。光柱持续了整整一刻钟,然后逐一熄灭。
信仰的网络,断了。
三天后,他们在一处避风山谷扎营。张念用雪水煮了一锅野菜粥,递给沈昭。
“接下来去哪儿?”他问。
“回长安。”她说,“还有件事没做完。”
“什么?”
“见一个人。”
当夜,沈昭取出一直贴身收藏的那枚玉佩??与幸存少年手中一模一样的“信王”款。她轻轻摩挲背面,发现有一圈极细的螺纹。用力一拧,玉佩竟从中分开,露出一张微型胶片。
投影展开,是一位年轻女子的影像。她穿着旧式宫装,泪流满面:
>“若有人寻至此处,请告诉我的孩子:我不是自愿离开的。
>那年煤山大火,我抱着你躲进地宫密道,却被玉真子的人抓住。
>她说天命需有‘影’,于是把我关在井底三十年,每日抽取精血炼‘续魂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