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
踏入夹层边缘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什么叫“空白”。
这里没有天地,没有时间,只有无穷无尽的灰雾。脚下是虚无,头顶亦是虚无。唯有远处隐约可见一座黑塔轮廓,塔尖刺破维度,直插未知之境。
途中,我遇到了“他们”。
第一个是六岁的我,蜷缩在雪地里抱着铜铃哭泣;第二个是少年时期的雪儿,手持短刀逼问我是否背叛家族;第三个竟是乳娘,但她的眼睛是纯白色的,口中反复念叨:“第十个孩子不能活着长大。”
我一路前行,不辩解,不回头。
直到塔门前,我才看见男孩。
他站在那里,全身笼罩在一层淡金色光晕中,脖子上挂着半枚锈铁牌??另一半,此刻正躺在我怀中。
“你是谁?”我问他。
他抬头,眼神清澈如初春湖水:“我是你忘记的那部分。也是这个世界拒绝承认的真相。”
塔门开启,内里并无阶梯,只有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中映出的,不是我的脸,而是整个忆园的俯瞰图。而在园中心,桃树的位置,赫然显示着一行数据:
>**记忆总量:9。8亿条**
>**真实率:。3%**
>**建议操作:格式化重启**
“原来如此。”我苦笑,“你们让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救你,是为了让我亲手按下清除键。”
男孩摇头:“不,是为了让你选择??是要一个充满谎言但温暖的世界,还是一个绝对真实却冰冷的宇宙?”
我望向镜中那棵桃树,想起每天清晨男孩诵读童谣的模样,想起雪儿教小女孩写字时温柔的侧脸,想起林晚推行共忆制度时坚定的目光。
哪怕只有百分之四十七的真实,只要还有人愿意相信、愿意记住、愿意为一句承诺流泪……这就值得守护。
我举起布袋,将七块醒魂钟碎片投入镜面。
轰然巨响中,镜子碎裂,黑塔崩塌。
一道虹桥自虚空中延伸而出,桥上走来的,不再是过去的亡魂,而是未来的可能性??穿校服的女孩背着书包走过,手里拿着绘有桃树图案的笔记本;白发老者牵着孙子的手,指着天空讲述“那位放弃权力的故事老人”;甚至还有外星模样的访客,胸前佩戴着刻有“记忆联盟”字样的徽章……
男孩笑了,松开手,任那半枚铁牌坠入深渊。
“门开了。”他说,“这次,通往的不再是过去,而是所有可能的未来。”
当我回到忆园时,已是第七日黄昏。
雪儿和林晚站在桃树下等我,身后跟着一群孩子。男孩也在其中,正教一个小女孩写“我”字。
没有人问我去了哪里。
因为答案早已写在风里。
当晚,我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变回了那个一心只想退休的普通人,住在南方小镇,每天浇花、读书、晒太阳。隔壁邻居是个爱笑的老太太,总说我长得像她早年失散的侄孙。
醒来时,窗外桃树沙沙作响。
一片新叶舒展,叶脉浮现细小字迹:
>**第十二年,第一颗果,属于你刚刚想起的名字。**
我伸手抚过叶片,轻声说出那个尘封多年的音节:
“……阿砚。”
风吹铃响,清脆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