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是李冬冬最后一次以“东阳县领导”身份为他办事。从此以后,她的影响力将逐渐退出这片土地。但他更清楚,真正能守护东阳未来的,不是某个官员的庇护,而是一代代人接力构建的系统性优势。
抵达医院时,李冬冬已在病房外等候。
三人见面,气氛略显沉重。李冬冬握住翟达葵的手,轻声问:“乖孩子,怕不怕?”
“不怕!”翟达葵仰起脸,“奶奶只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就像我上次发烧,吃了药,第二天就能背二十首古诗!”
李冬冬忍不住笑出声,眼角却湿润了。
进屋后,医生简单介绍了病情:高血压引发短暂性脑缺血,需静养两周,严禁情绪激动和过度劳心。
“我知道你们都想让孩子上好学校。”李冬冬坐在床边,握着母亲的手,“可政策摆在那儿,我若徇私,明天全县就有上百个‘关系户’找上门,公平何在?秩序何存?”
老太太虚弱地点点头:“……是我太心急了。”
“这样吧。”李冬冬想了想,“我联系金陵实验附小,看能不能走‘跨区域科研人才子女绿色通道’。孟涛现在是乌托邦核心技术骨干,符合条件的可能性很大。”
孟涛连忙道:“这不合适,怎么能麻烦您……”
“这不是麻烦。”李冬冬打断他,“这是制度应有的弹性。真正僵化的不是规则,而是执行者的心态。”
那一夜,四人围坐在病房里,聊了很久。
从教育公平谈到城市发展,从个人命运说到时代浪潮。窗外月光洒落,静静照在每个人脸上。
次日上午九点半,李冬冬准时出现在医院会议室。唐小的助理已提前抵达,带来一台加密笔记本。双方签署保密协议后,开始技术论证。
整整两个小时,李冬冬全程参与,虽不懂具体算法,但她敏锐捕捉到几个关键点:数据所有权归属、合作成果转化机制、风险责任划分。
“我可以协调省科技厅立项支持。”她在会议结尾表态,“但有两个前提:一是成果必须优先落地东阳;二是建立独立监督委员会,防止技术滥用。”
对方郑重承诺:“我们只为解决问题而来,不为制造新的问题。”
会后,李冬冬单独留下孟涛。
“你变了。”她忽然说。
“嗯?”孟涛不解。
“以前你只关心技术能不能实现,现在你会考虑它带来的社会影响。”李冬冬微笑,“这才是真正的成熟。”
孟涛低头,轻声道:“因为我知道,有些力量一旦释放,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李冬冬拍拍他肩膀:“好好干。东阳的未来,终究是你们的。”
当天下午,她正式递交辞呈。
三天后,省委组织部发布任免通知:李冬冬同志调任金陵市发改委党组成员、副主任(正厅级待遇),免去其东阳县委书记、常委、委员职务。
消息传出,东阳各界反应不一。
普通百姓惋惜不舍,街头巷尾议论纷纷;部分干部暗松一口气,终于不必再面对那位雷厉风行的“铁娘子”;而研究院高层则召开紧急会议,重新评估与地方政府的合作边界。
唯有红旗商场那家甜品店,在某天清晨悄然挂出告示:“本店因经营调整,暂停营业。感谢各位多年支持。”
店主后来告诉邻居,她是李冬冬当年帮扶过的下岗职工,开店资金来自一笔无息贷款。如今孩子大学毕业,她也想换个活法。
“李县长教会我一件事,”她在关门前对顾客说,“靠别人扶持只能撑一阵子,真正站起来,得靠自己挣出来的尊严。”
一个月后,李冬冬在金陵安顿下来。
新办公室位于紫金山南麓,视野开阔。她每天清晨六点起床晨跑,沿着玄武湖一圈圈奔跑,仿佛要把过去十二年的疲惫全都甩在身后。
某日下班途中,她接到孟涛来电。
“阿姨,机械未来城二期规划获批了。”声音里难掩兴奋,“而且,唐小团队同意在东阳设立分支实验室!”
李冬冬扶着栏杆,望着夕阳下的湖面,久久未语。
终于,她轻声说:“告诉他们,欢迎回家。”
晚风拂过,湖水荡漾,倒映着整座城市的灯火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