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派,妙玉。”
素净女尼合十行礼,声音空灵。
林玄鲸不语,第五杯酒已然弹出。
酒液在杯中旋转。
似有清泉叮咚之音微响。
妙玉尼姑手腕一翻,一串古朴念珠滑入掌心。
她屈指轻弹其中一颗菩提子。
“叮!”
清脆撞击声响起。
旋转的酒杯被那菩提子精准点中杯沿,猛然停滞。
杯中药酒受此震荡,如一道晶莹水箭向上激射!
妙玉檀口微张,轻轻一吸。
那道水箭似被无形之力牵引,化作一线,尽数没入她口中。
空杯稳稳落在她身前石桌上。
春深了,山间的雪水顺着沟壑汇成细流,叮咚作响。言芽树的根须在泥土中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某种遥远的节律。每年这个时候,树皮上都会浮现出淡淡的字迹,像是有人用指尖在岁月里刻下低语。没人知道这些字从何而来,但孩子们说,那是“听不见的声音终于找到了出口”。
诗姐的手指抚过轮椅扶手上的刻痕??一道浅浅的“一”字,是她自己刻的。每说一句话,她就划一道。今天已有七道。不算多,也不算少。她说得越来越顺了,可每一句仍像从冻土里掘出的种子,带着裂开的痛。
阿喃坐在她身旁的石凳上,手里捏着一封没寄出去的信。信纸泛黄,边角卷起,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对不起。”他写过无数次,每次提笔,总觉不够,又觉太多。最后只是折好,塞进怀里,像藏一块烧红的炭。
“你还在想那个梦?”诗姐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阿喃一怔:“你怎么知道?”
“你昨晚说了梦话。”她望着远处山坡,“你说‘我该拦住她的’。”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晚的画面依旧清晰:母亲倒在血泊中,父亲举着龙刀,而他躲在柜子后,连哭都不敢出声。那时他还小,不懂为什么一句话能让人拔刀相向??只因母亲说了句“我不想活在谎言里”。后来他才知道,那把刀不是斩敌的武器,而是“正言”的刑具,专为斩断“失序之语”而铸。
“我不是怪你。”诗姐轻轻说,“我们都曾是沉默的共犯。”
“可我不该逃。”他的声音沙哑,“如果当时我站出来,哪怕只是抱住她……也许她就不会……”
“也许你会一起死。”她打断他,语气平静,“然后现在就没有人推我的轮椅,没人给我念诗,没人记得那首童谣。”
阿喃苦笑:“你觉得这就够了吗?就这么……活着?”
“不够。”她摇头,“但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反抗。我们以为自由是大声说话,其实自由是敢说‘我还没准备好’,还敢继续等下去。”
正说着,林小河匆匆走来,手里攥着一张电文纸。他的脚步比从前稳了,眼神也不再躲闪。自从他在自由言说大会上第一次公开讲述童年被强制洗脑的经历后,整个人像是从壳里爬了出来。
“南极那边传来消息。”他喘着气,“第零号实验体的日志……有后续。”
诗姐猛地抬头:“什么后续?”
“他们在服务器底层发现了一段加密音频,刚刚破译出来。署名是……沈知言。”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阿喃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一把短刀,如今只剩空鞘。他知道沈知言已死,晶体都化作了灰,可这个名字仍像一根刺,扎在每个人的喉咙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