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他低语,“你们不是要推翻金诏,而是要重建‘言’的本质。”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震动自地底传来。
起初极轻,继而清晰??是脚步声。
不多时,一名少女踏雪而来,约莫十五六岁,脸上覆着黑纱,唯有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她手中提着一只竹篮,篮中盛满尚未点燃的纸忆灯。
“你是谁?”老僧问。
少女不答,只将一盏灯放在碑前,轻轻划燃火石。灯火摇曳中,灯面上浮现两个字:**林问**。
老僧瞳孔骤缩。
“你是……林问的女儿?”
少女点头:“我娘说,他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如果文字不能说真话,那就让声音替它说。’所以我来了。”
她说完,取出第二盏灯,点亮,灯面显出:“陈山”。
第三盏:“李文远”。
第四盏……第五盏……
一盏接一盏,全是那些被抹去姓名的学者、百姓、孩童。每一点火光升起,地底的声脉便增强一分。
老僧终于明白:这些年来,太平教以为消灭名字就能掌控人心,却不知真正的记忆从不在册籍之中。它藏在母亲哄睡的歌谣里,藏在父亲修船时哼的小调中,藏在孩子第一次叫“娘”的本能里。他们越是压制,人们就越会在心底反复默念那些名字,如同祷告,如同呼吸。
而现在,百鼓归心,万声合一,所有被压抑的振动终于找到了共振的频率。
“孩子们都醒了。”老僧含笑闭目,“这一局,你们赢了。”
话音落处,身形化作风中的尘埃,随灯火飘散而去。
***
南阙祖庭,废墟之中。
大祭司蜷缩在倒塌的言穹殿中央,四周是碎裂的金诏残片和坠落的琉璃瓦。他手中紧握的权杖断裂,象征“言即律法”的符文黯淡无光。
他仍在挣扎。
“不可能……没有文字的语言,不过是噪音!秩序必须由书写确立!你们这样下去,只会回到蛮荒!”
无人回应。
只有风穿过断柱,发出低沉呜咽,宛如千万人在耳边低语。
忽然,他感到胸口一阵异样。
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贴身佩戴的“正命牌”正在发烫、扭曲,上面刻着的“玄渊真人”四个字,竟缓缓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三个稚嫩笔迹般的字:
**张小豆**。
那是他幼时的名字。
五岁那年,他因在沙地上画了一只猫,被判定“形异于典”,全家遭贬。七岁时,他亲手烧毁族谱,改名换姓,投入太平教门下,从此再未提及过去。
可此刻,这个名字回来了。
他颤抖着抚摸那三个字,泪水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