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柔木着脸站在灶前,外头人什么时候散了都不知道,腰身突然一紧,险些惊得她跳起来。
“阿孟在做什么?”江铣从后头搂着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同她一起好奇地看着锅里翻腾的白水。
“在煮面。”孟柔也放轻了声音,“你家里的灶好大,不好掌握火候,我从今早煮到现在,都还是用不惯。”
江铣蹙眉,纠正道:“是我们家。”
孟柔随意点点头,拿起长筷一捞,底下果然又粘住了,颓丧地叹声气:“又浪费了。也不知到你生辰那日,还能不能煮成一碗面。”
“家里不缺米面灶炭,时日还早,不着急,慢慢来。”
江铣贴着她肩膀闷笑一会儿,干脆搂着腰把人抱出外头。
“行啦,你陪这口锅陪了一整天,也该陪陪我了。”
两位贵人出了门,众人终于敢放开手脚收拾残局,熄了灶火,洗刷锅碗,轻点过米面之后,都不由摇头。
“她还得来几日?若是日日都来,我们还做不做活了,院里人还吃不吃饭了!”
厨司叹口气:“说是要等五郎生辰……那还有得来呢。”
“他们是恩爱如初,遭殃的却是我们。”有人摇头道,“前些日子闹得那样折腾,如今倒是又好了。”
“谁说不是呢,一日一个模样,没长性的。说不定,过两日便又不来了呢。”
……
转眼便到了初四。
夜半三更,孟柔便被外头的声响惊醒,咚咚地几声巨响有如惊雷,可看外头无风无雨,只是黑黢黢的。
孟柔身体一颤,江铣便也跟着醒了,迷迷糊糊地抚着她的肩膀拍了拍:“没事,外头在炸爆竹,继续睡吧。”
孟柔却睡不着了。
“是外头在办喜事儿,是吗?”
江铣含混地应了声。
“快要办喜事了。”孟柔紧紧盯着他颤动的眼睫,“你不早些起吗?”
江铣确实需要早些起,实际上今日他也特地为这喜事告了假。
可他心里又着实不想去,江府里办的喜事,同他又有什么干系?只是他如今身在江府,处处有桎梏,也少不得迁就退让几分。
丑时刚过,江铣终究是起了身,今日府里要办喜事,王公大臣们都要观礼,连带着他的衣着也都变得正式许多,赭红色的宽袍大袖,里三层外三层的,数不清的绑带与披挂。他平日上值时都只穿着一身胡服,偶尔这样一打扮,倒显示出几分矜贵之气。
剑眉星目,高冠博带,待他对着铜镜摆正衣冠之后转过身,险些
让孟柔看呆了去。
如今的江铣,同当日安宁县的江五分明生得一个模子,可那卓尔不群、神采英拔的气度,又与当初的江五判若两人。
孟柔几乎要以为他是另外一个人了,直到他走过来,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发什么愣?”江铣笑道。
孟柔抿起唇,弯着眼角低下头,从珊瑚手中接过腰带,替他系缚在腰上。
退后几步再看,确乎是很俊俏的一位郎君。
大秦有摄盛的传统,便是平头百姓在成婚时也能逾越礼制穿红着紫,自然,江铣原本就是四品朝官,着红衣于他而言是应分的。
江铣又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什么问题,挂上鱼服袋便要出门了。
“阿孟,”临行前,他交代道,“今日外头乱糟糟的,什么人都有,你……你就不要出门了。在家等我回来,嗯?”
孟柔点点头,江铣摸了摸她面颊便要走,却被她拉住。
“五郎,今日你办喜事,怕是要喝很多酒吧。”孟柔托起桌案上的托盘,“刚才你穿衣裳时,我便去后厨做了碗解酒汤,你先喝了这个垫垫肚子,免得在外头喝酒喝伤了。”
江铣挑眉:“怎么想到要做这个。”
孟柔嗔怪地看他一眼:“自从上了长安,你隔三差五便要同人喝酒,我可不得学着给你做?”
江铣笑了笑,盯着那碗褐色的,滤去了残渣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