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摇头:“不是辽东城,是怀远镇。”
怀远镇。
这名字听着倒耳熟,副将将长孙乾达扶到地图前,怀远镇在辽水之畔,北靠后黄,南临辽东城,正是高句丽西线防守的城池之一。
怀远镇……
先前赢铣在辽水之畔行疑兵之计,佯攻怀远镇,在那个时候,辽东城内的守军,是不是就已经出城支援?
长孙乾达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他们有多少人马?”
“西线山林茂密,斥候看不清楚,只估算约有一万人。”
往北是六万步骑,往西又是从怀远镇来的一万兵马,眼下这区区六千秦军,尚未交战,便已是敌军囊中之物!
“我都说了,敌众我寡,深沟高垒以待援军才是最好的办法,江铣这个蠢货,蠢货!”
长孙乾达连忙穿上衣裳:“主营那边可已收到消息?”
“没呢。”副将道,“派出的斥候都是自己人,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先报到您这儿来。不过,弟兄们说路上遇见了几个熟面孔,像是主营那边的人,估计徐国公也快知道了。”
“……你是说,赢铣尚不清楚此事?”
副将点了点头。
长孙乾达穿靴的动作一顿,副将膝行上前,替他穿好另一只靴。
长孙乾达目光一转,突然扯起副将衣领:“这样重大的消息,你不立即派人通报主将,却只告诉我,是何用意?”
“将军息怒,小的也是为将军着想!”
“为我着想?”
“是。”副将压低了声音,“裴大总管命徐国公为正,令您为副,此战若胜,便是他徐国公的功绩;此战若败,却是将军与徐国公责任。明知此战前景渺茫,将军何不另做打算?”
长孙乾达眯起凤目:“再不说实话,我现在就将你交给赢铣,那是个不孝不悌的狠货,若是落到他手上……”
“将军饶命!属下并非有所不敬,只是原本就有更好的办法,徐国公却不肯采纳,非要逆势而为,根本不肯顾惜咱们得性命。只有六千兵马,敌军是六万或是七万又有什么分别,大总管尚且怯战,咱们何必同徐国公一道做马前卒,白白替人送命?”副将膝行至前,“此战必败,大将军,咱们可得为自己多多打算才是啊!”
长孙乾达眯起凤目。
裴方正想要以战止战,赢铣便领了兵马,区区六千对阵十倍之众,分明是螳臂当车,他一死不足惜,可恨为何要拉他做垫背!
事已至此,正如副将所言,裴方正和赢铣不肯顾惜他长孙乾达的性命,他也只能多为自己打算了,否则等六万,不,是七万敌军一到——上回能从青州逃离,是他祖上有神佛庇佑。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知必败,他何必再与这群人纠缠。
长孙乾达暗暗思忖。
“你既有此心……”
……
林寓娘在一阵摇晃中猛然惊醒,还没等她魂魄归位,外头吴顺敲一敲车壁。
“到了,请林娘子下车。”
后半句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林寓娘抚一抚胸口,掀开车帘跳下来,青山葱葱,灰石矮墙,装具齐整的士兵们来来往往,显得他们这一乘小小篷车如此突兀。
吴顺招呼着让沿途护送的军士们去休息,领着林寓娘往前走,不多时,一人拄着拐杖出来相迎。
“林娘子远途辛苦了,屋舍已经准备好,床褥都是才新换过的,林娘子请随我来。”
“松烟?你不是……”林寓娘惊讶地看着松烟,突然发觉不对,“我这是在哪?”
松烟原为赢铣军中参军,因为先前受了腿伤,并未随同赢铣南下辽东,而是与其他伤兵一道留在了……
“这里是盖牟城,不对,已经改名叫盖州了。大将军没有同你说过吗?”吴顺奇怪地看着她,“过不久下一批伤亡的士兵要回营州去,大将军让我一道将你安全送回去。”
第98章第98章苦奔波
“时间太紧,来不及筹备太多,委屈二位娘子先暂且将就两日,属下会尽快安排两位娘子离开盖州。”
松烟将两人引至一处砖墙瓦顶的民居,门上没有匾额,看着灰扑扑不起眼,进了院子却是别有洞天,碎石铺就的小道弯弯曲曲,尽头巨大的银杏用树冠撑起一片绿荫,犹如一把巨伞将来往仆从笼罩其中。
吴顺朝松烟拱拱手,道了声“多谢费心”,客套一阵便回了屋院安置,林寓娘却背着包袱站在院中没动弹。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回‘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