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棠溪珣故意磨磨蹭蹭地落在了最后面。
而管疏鸿从刚才见证了这场风波之后,整个人就异常沉默,但见棠溪珣慢慢地在后头走,他也就在旁边陪着。
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了宫门口,棠溪珣才松了口气,一抬头,却愣住了。
——前方不远处,棠溪柏和靖阳郡主正站在那里等他。
两人背后是尚书府惯用的马车,再往后的街上,偶尔有几名行人来去,更远的地方,就是长天浩浩,青山起伏。
这一幕,恍惚间就像是儿时无数次,父母一起来接他归家一样。
但实际上,棠溪珣的背后是寂寂深宫,自从他走进了这扇大门,自此至亲便也成路人了。
棠溪珣顿了顿,总不能一直站着不动,于是他向前迈了一步,见状,棠溪柏和靖阳郡主立刻迎了上来。
双方间没有接触,两人跟棠溪珣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
然后棠溪柏开口,温声说道:“今天你受惊吓了,回了家早点安歇,莫忘了把药按时吃上。”
他看了一眼棠溪珣,见他好像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才又说:“不必担心,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棠溪珣垂眸,淡淡地道:“好。”
说完之后,他拱了拱手,漠然就要离开,可这时,却听靖阳郡主颤抖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珣儿。”
棠溪珣一顿,抬起眼来。
日光下,棠溪珣看到他那素来刚强的母亲眼中蓄着晶莹的泪水,摇摇欲坠,说道:“我们没有不要你。”
这句话像是一把尖刀,猛然捅进了棠溪珣的胸口。
剧痛之中,他却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仿佛对峙的凝定之间,他终于看见大颗大颗的泪滴,从母亲的眼中一颗颗地滑落了下来。
“爹和娘都很爱你,希望你能好好活着……”靖阳郡主哽咽道,“每一天都开心快乐。”
管疏鸿没有上去打扰,站在远处看着,此时,见到棠溪珣肩膀似是一震,他顿时也感到了一阵心疼。
管疏鸿一直知道棠溪珣和父母之间颇有龃龉,所以他也对棠溪柏和靖阳郡主成见很深。
只是他却不明白,双方之间关系变成这样的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
毕竟作为同样饱受谣言迫害的一份子,管疏鸿觉得京城里那些传闻并不可信。
不过今天所见种种,让管疏鸿意识到,棠溪柏和靖阳郡主应该不是想象中那样凉薄无情的父母。
眼看着那夫妻两人离开了,棠溪珣也转身去坐马车,管疏鸿才走上前去,在棠溪珣上车的时候,轻轻在他腰上托了一把,扶他坐好。
紧接着,管疏鸿自己也跟着上了车,坐在棠溪珣对面。
棠溪珣看了他一眼。
管疏鸿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几乎就没有用这样强硬而不容拒绝的语气跟棠溪珣说过话,棠溪珣却似并不意外,点了点头道:“那去我府上吧。”
管疏鸿表情淡漠,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初见时的样子,微一颔首。
这时,棠溪珣却对管疏鸿招招手,说:“你不要坐对面,坐到我身边来。”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很疲惫似的,说:“让我靠靠。”
“……”
管疏鸿心里有事,兼压着一股火气,他满心都在想,他一会一定要把话说清楚、问清楚,所以需要绝对的冷静,这一路上,他不能和棠溪珣说太多。
可是此时看着棠溪珣冲自己招手的样子,还有那句温言软语的“让我靠靠”,管疏鸿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他认命地挪过去,坐在了棠溪珣的身边。
随即,管疏鸿便感觉到对方的身子软软歪过来,将头放在自己的肩头上,手还搂住了他的手臂。
那股熟悉的幽香又一次涌上,激起一阵情愫。
不知道为什么,管疏鸿突然有点想哭。
他双手放在膝头,目视前方,笔直地静坐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轻声道:“阿珣。”
没有人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