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愉松了一口气。
“是你啊。”
她刚打开房门,赵九重便急匆匆地大步跨进来,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太黑,贺岁愉看不清他脸上神色,见他这么大步进来,于是调侃:“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不讲究那些男女有别的虚礼了?”
她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转过身来,才看见赵九重一张脸上全是汗水,额头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往下滚。
外面分明夜色寒凉,但是他身上却热腾腾的,还在小幅度地喘气,像是一路跑回来的。
“怎么了?你这么着急。”她收了玩笑的心思,诧异地问。
赵九重说话时还夹杂着喘气声,“河中节度使李守贞叛乱了。”
贺岁愉瞳孔一震,“什么?”
她不知道这个李守贞是谁,但显而易见,又要打仗了。
“随州董刺史正在招募士兵,大概会派军队去平叛,我要即刻出发去随州,你……”赵九重迟疑了一下,才问,“你要一起去么?”
贺岁愉皱着眉头,吃惊地问:“你要去送死啊?”
“不是,这怎么就是送死了,你讲话别那么难听好不好?”
“那么乱,大家躲还来不及,你还非得往前冲?”贺岁愉费解。
“正是乱中出机遇,一味贪生怕死,什么都做不成。”
“好好活着不好吗?”
“这样庸碌地活着有什么意义?我若是甘心碌碌无为、苟且偷生之辈,那我当初何必离家游历千里?”
贺岁愉愣了下。
“我等了你两天一夜,就等回来这么个消息。”
她点点头,“行,我贪生怕死,我碌碌无为、苟且偷生。”
“你英勇无畏,你胸怀大志、鹏程万里,那你走吧!反正你之前就不想带着我一起了。”她破罐子破摔地说。
赵九重见贺岁愉如此说,明知她是赌气,他张了张口,似乎要解释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沉默片刻,
“也好。”他说。
贺岁愉诧异地抬眼。
也好?
她本来以为……以为赵九重会挽留她的,就像以往那样,最起码,会解释两句。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看来是早就想甩开她这个累赘了。
他只是说:“复州太平,你既无亲眷故旧,留在此地也好。”
语气淡淡的,仿佛真心为她考虑似的。
少假惺惺的了。
她几乎压不住心头的无名火。
“好—
—“贺岁愉提高声量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
她无意识地捏紧了袖中的拳头,声音沉下去,“那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你建你的功、立你的业,我继续我的碌碌无为、苟且偷生。”
赵九重如方才一般沉默地转身,急匆匆地进来,却只是说了这么几句话就迅速地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过头来。
贺岁愉以为他改变了态度,微微坐直了身子,连耳朵都动了一下,面上半分不显,但集中了注意力等着他的话。
结果,他说:“河中大乱,你……一个人,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