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回应。
人在极度饥饿下,贺岁愉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应答他了。
见贺岁愉没有回答,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朝她的方向爬过去,摸到了温热的胳膊,撸起贺岁愉的袖子,张口就咬下去。
贺岁愉从意识昏沉中被痛醒,睁看眼,看到张顺如野兽一样,趴在她面前咬她的胳膊,马上就要活生生撕扯一块肉下来。
湿哒哒的、黏腻的血液从她的胳膊上,刚刚被咬开的口子里流出来。
张顺很久没有喝过一口水,干裂的嘴唇感受到液体的润泽,下意识从她胳膊的伤口处吮吸更多的血液。
贺岁愉眉头皱起来,另一只手在腰侧摸索什么。
张顺一心扑在久违的“食物”上,没有注意到贺岁愉的举动。
“噗嗤——”一声,一柄锋利的匕首没入他的脖子,鲜血顿时喷溅出来,喷到了贺岁愉的脸上、嘴唇上。
她胳膊上像野兽一样的撕扯力道消失,张顺倒下了。
贺岁愉也很久水米未进了,感知到嘴唇上的湿润以后,她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很久没喝水没进食的嘴已经尝不出味道了,但是贺岁愉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那一瞬间,她身子抖了一下,手上的匕首“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口腔迟钝地尝出来了铁锈味儿。
贺岁愉忍不住干呕了一下,但是什么都没呕出来。
这把匕首是当初买那些挖地道的工具时,一起买的,她谁也没告诉,就一直悄悄地随身携带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能需要用它来防身。
她看着张顺的尸体,肚子饿得像是火焰在灼烧,发痛发烫,再饿下去,她可能会饿死在这里。
黏成浆糊似的脑子里混乱地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能割下一块肉……
鬼使神差地,她捡起地上的匕首慢慢朝他的胳膊伸去,却在刀刃划破张顺的袖子,即将碰到他的皮肉时,忽然停住了。
她松开手,任由匕首落在地上。
她颤颤巍巍地收回那只几乎被咬下一块肉、刚刚拿起匕首的手,用力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她刚刚在想什么……
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有人性。
泯灭人性的人,与野兽何异。
纵然他们有一些人那样做了,可是她,绝不能突破最后的底线。
贺岁愉捡起地上的匕首,放回刀鞘里,重新挂回腰间。
她可能真的要死在这个地方了。
经过张顺的事情这么一闹,她原本模糊沉重的意识反而清醒了几分。
一片漆黑中,她寻着记忆的方向朝地道的出口爬去。
即便要死,她也想要死在外面。
这里好黑,好冷。
贺岁愉在黑暗中慢慢挪动着,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时间,终于爬到了地道出口,她费力地推开那块地板,爬出了地道。
正是一个天光明亮的白日。
没有下雪,似乎还有太阳。
贺岁愉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明亮的白天了,似乎很久……很久……很久了。
她躺在地板上,看着屋子里熟悉又陌生的摆设。
不知道躺了多久,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吵醒,耳边有一些男人的声音混乱响起。
“嘿!这还有个活着的女人!”
“咱们哥几个把她分了吧!”
“你想死我可不想!还是老老实实把她献给大人吧,到时候还能多赏咱们几块肥肉!”
贺岁愉费力地睁开眼睛,但是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一辆板车上,板车颠簸,车轱辘滚过被鲜血浸染的沙土,发出吱呀吱呀的腐朽声音,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