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被赵九重吓得不轻,赵九重一副急得快要吃人的模样,他仔细想了想,眼睛一亮,“有的,她就躺在那儿!”
他指着不远处的那条街道,那一片地方已经被清理过了,现下空荡荡的,只是街道旁边还有板车的车轱辘压出来的深深痕迹,凹陷处聚集了浑浊的红色泥水。
赵九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一片,原本已经窥见一丝希望的心瞬间又堕入无边地狱。
“人呢!”他揪着士兵的领子,控制不住像火山一样喷发的情绪,“她人呢?”
那士兵吓得一激灵,结结巴巴地回答:“刚、刚刚被一起拉走了……”
赵九重几乎不等他话说完,就急迫地问:“往哪个方向去了?”
士兵缩了缩脖子说:“应、应该是出城了……”
赵九重不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三两步跑过去,跨上了马,骑着骏马朝城外的方向奔驰而去。
雨水“啪嗒啪嗒——”密密麻麻砸在他的银甲上,顺着盔甲流到马背上,又顺着马背流到地上。
黑色的马蹄飞快地踩下去又抬起来,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踏过一个又一个泥坑,在泥泞的路上疾驰,混着鲜血的泥浆从泥坑里飞溅出来,溅到赤色的马腹上,溅到寒光凛冽的银甲上。
赵九重拧着眉,被雨刷不停冲刷的脸上,表情紧绷着,微微躬身伏在马背上,浑身都像是一张绷紧了的弓。
***
赵九重到城门口时,正巧遇到了运尸体去城外乱葬岗,拉着空车回来的士兵。
“驭——”赵九重拉住了缰绳,骑在马上拦住了那两个士兵的去路,他又像方才一样,向他们形容了一番自己要找的人的长相和特征,盼望他们能想起来有没有拉过这么一个人。
“一天拉这么多死人,怎么可能记住他们长什么样!”一个人嘟嘟囔囔地抱怨。
另一个人见赵九重脸色黑沉,扯了扯同伴的袖子。
那士兵抬起头来,看见赵九重仿佛浑身滋滋往外冒黑气的恶煞一样,默默闭上了嘴。
但那两个士兵冥思苦想一阵,仍然只是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见过?你们再仔细想想。”赵九重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期望。
“确实未曾见过,这几日拉的尸体里,除开一个尸体烂了大半的老妇以外,没有一个女子。”那劝阻同伴的士兵看着赵九重通红的眼睛,语气诚恳道。
赵九重道了一声谢,又赶忙朝城外去了。
骏马疾驰,马蹄声逐渐远去。
两个拉着空板车的士兵议论纷纷,“在永兴城找一个年轻姑娘的尸体,这不是做梦么!”
“昨日我还听柳主簿说,永兴城原来有十余万人口,如今只剩万余,死者十之过九,活下来的,都是些当时被叛军抓去服役和劳作的青壮男子。”
“就是说,哪儿有什么姑娘的尸体!拉了这么几天,见过的女的,就今早拉了一个尸体被啃了一半
的老婆子。”
“听他那语气,不是想找尸体,是想找活人。”
另一人嗤笑一声,“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旁人的议论赵九重一概不知,他自从见到那个小小的银色圆球香囊以后,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她一定还在这世上。
他就要找到她了。
无论是生是死,他就要见到她了。
就要见到那张令他魂牵梦萦、夜不能寐的脸了。
城中的尸体太多,有拉着满车尸体去城外的,也有拉着空车从城外乱葬岗陆陆续续回来的。
赵九重后来一路又遇到了其他几个出城运尸体,拉着空车回来的士兵,一路问过去,可是谁都没有见过他想要找的那个人。
但是他并不气馁,仍然挨个问过去。
终于,让他问到了。
因为赵思绾及手下叛军的暴行,城中的死尸大多是男人,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女人和小孩儿都很少见,所以这俩人对那个女尸印象格外深刻,不过他们刚把那具尸体拉去乱葬岗一起倒掉了。
赵九重骑在马上的身体颤了一下,差点儿跌下马来。
纵然已经无数次想到了这个结果,但是当他真正听到时,还是难忍心中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