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想活了,自己去舅舅舅妈墓前找根绳子,倒在我面前,让我怎么和他们交代?”
顾濯刚醒来,被宋旻劈头盖脸一顿骂,只揉了揉眉心:“我没想怎么样。只是没料到会突然昏过去。”
他嘴唇抿成一道苍白的线,倒衬得眉眼越发浓黑。
“高烧不退,旧伤复发,”宋旻冷笑,“顾晏川,你该去庙里烧高香,谢天谢地你只是‘突然昏过去’!而不是一头栽下去直接断了气!”
“臣会尽快了结京城诸事,南下……江南。”
“你知道?”皇帝眯起眼。
“不难猜。”话音刚落,顾濯愣住。病体昏沉,竟是被他套了话。
宋旻看着他,沉默片刻,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声音平板无波,面无表情地复述着:“‘她走便走了,谴人护她周全……’”
“陛下所言……恕臣愚钝,臣……”
顾濯出声打断,他垂下眼,斩钉截铁地开口。
“不记得了。”
“……”
短暂的死寂后,宋旻挑眉:“裴朔不是正好在江南吗?还要你亲自去?”
顾濯不紧不慢,又补了原本的理由。
“哦,臣倒忘了禀报。”他缓缓开口,“前些时日在青州,偶然翻检出几桩陈年积弊的卷宗,蛛丝马迹,竟指向江南膏腴之地。”
“臣心系黎庶,夙夜忧叹。此番南下,自当顺藤摸瓜,为陛下、为社稷,涤荡污浊,彻查到底。”
冠冕堂皇的一番话。
像是怕理由不够充分,他声音平淡地继续劝说皇帝:“京畿之地,风刀霜剑,臣这残躯……已不堪斡旋。”
“……”
。
顾濯病愈后,便立即忙了起来。
拖着那副“残躯”,“意志顽强”地忙着跟京里的那帮子老臣斗法。
点名、清算、弹劾。
雷厉风行,不留半分情面。
一时间,朝堂风声鹤唳,王公贵族府邸的灯火,彻夜惶惶不安。
坊间茶肆的谈资,也由风月转为了政潮,揣测着这位煞神侯爷,究竟要将这把火烧到几时方休。
就在这肃杀紧绷的空气中,年关悄然而至。
一如想象中那般,这年,过得如同嚼蜡,无滋无味。
初五一过,宋观夫妇倒是携着年礼登门。
正叙着旧,许伯微躬着身子上前:“侯爷,温小姐前来拜访。”
顾濯垂眸看着茶汤,眼皮都未掀:“不见。”
“让她进来吧。”杜茯苓出声了。
“苓姨……”
杜茯苓看他:“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陪侍,有什么不能见的?再说了,你如今是自由身了,没什么可避嫌的。”
顾濯终究没出声,只是目光看向宋观。
宋观耸耸肩,示意自己说不上话。
杜茯苓见他心不在焉,索性将话摊在明处:“瞧瞧你现在这副模样!我看着,这屋里屋外,连点活人热气儿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