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悠然怔住了,她慌忙垂下眼睫,试图掩饰眼中瞬间涌起的湿热。可嘴角,却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牵引着,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漾开了一个温暖而酸楚的笑意。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盒——是特意寻来的祛疤的药膏。
“多抹几天,”她指尖挑起一点莹白的膏体,小心翼翼地涂在蓁蓁手臂的伤痕上,“就会淡了。”
”会慢慢变浅,会……消失的。”她轻声呢喃着。
蓁蓁仰着小脸看她,也伸出小小的手指,学着祁悠然的样子,从那盒子里挑起一点莹白的膏体,轻轻抹在了祁悠然手臂那几道旧日的疤痕上。
她扬起一个笑:“姐姐也要抹。”
“好。”祁悠然只觉得喉咙被一团又软又涩的东西堵住了。她迟钝地点点头,低低应了一声。
是近乎喑哑的温柔。
。
药膏散着清苦的凉气,幽幽地弥散在空气里。
顾濯指尖正蘸着,面无表情地往臂上那片狰狞的红痕里揉,动作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敷衍。
指腹下的皮肉灼痛依旧,他却连眉头都懒得蹙一下。
恰在此时,门扉被轻轻叩响。
“侯爷!”是江烨的声音。
“什么事?”顾濯眼皮都没抬。
“……郡主来了。”
顾濯心头一跳,不重,却足以让指尖失了分寸,指腹重重按在边缘刚愈合不久的皮肉上,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窜起。
他罕见地有些慌乱。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将那盒敞开的药膏往前一推,低声吩咐江烨:“收起来。”
声音里难得带着点急促。
随即,他猛地将宽大的玄色衣袖往下一扯,严严实实遮住了不堪的伤痕。
指尖无措地在桌沿蹭了蹭,目光四下一扫,欲盖弥彰地抓起手边一只半满的茶壶,给空杯斟了茶。
茶水在杯沿晃荡,险些溢出来。
祁悠然进门时,撞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顾濯僵坐着,背脊挺得笔直。他正用那只素来不惯使的左手,端着杯盏,杯沿凑在唇边,姿态别扭。
目光在门楣处交汇,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顾濯缓缓将杯盏搁下,盏底碰着桌面,“笃”的一声轻响。
他就那么静静看着她。
眼神里翻涌着墨色,沉沉地,贪婪地,将人影牢牢攫住。
“看见我,很意外?”祁悠然声音平静。
顾濯喉结微动,终究没吐出一个字。
“坐罢。”半晌,他开口,声音干涩。
祁悠然也不多跟他客套,依言坐下。
她没有看他,目光越过他肩头,落在窗棂投下的那片日光里。那光带着点昏黄的热度,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其中悠闲地游移、浮沉,无拘无束,不知人间愁苦。
“育婴堂那几个帮工,”她语气平淡,“里头有你的人吧?”
顾濯倒了杯茶,缓缓递到她面前,算是默认。
祁悠然对那杯茶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解释:“我只是简单威胁了一下他们,他们便把你的住处同我说了。”
“你应该不会在意吧?”她嘴角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敷衍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