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听了心中觉得凄凉,忙笑笑说:"是夫人心疼我们,甘愿陪我们胡闹。"
婉微笑不说话。阿娇又说:"夫人,阿娇愚钝,想请夫人开示。"
"以后不必叫我夫人了,我早已不是鲁国的夫人,连同现在都不认我这个母亲,我也不用枉担着这虚名。你有什么可问的?"婉问道。
"公主和齐王这些年的事,阿娇也算看在眼里。公主曾为了搭救齐王的命,宁可忤逆鲁君,不顾自己的名声。这样的深情阿娇相信没有几个女子能做到。若说以前是身份相隔,如今没了这些牵绊,公主为何还要苦着自己?"
阿娇所说的是两日前发生的事,两日前行馆外有使者求见,阿娇开门后,发现来人相貌堂堂,神色威严,正疑惑此人好似在哪里见过,结果那人说道:"阿娇忠仆,这么多年,你还陪在你家夫人身边,果真不易。我是齐王诸儿,你可还记得?"
阿娇吓得忙屈膝行礼,快速走到院子里向婉通报,不一会儿,阿娇出来回话:"公主有言: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她已不愿忆起前尘往事,请大王回吧。"
诸儿一身风尘仆仆而来,似乎心中早预料到这结局,并未因为这句话而太颓唐。他对阿娇笑了笑:"好好照顾你家夫人。我会再来,等她回心转意。"
是夜,行馆外月圆如银盆,让冬夜变得冰冷到肃穆。有人在行馆外面吹了半夜萧,时而忧伤,时而忧伤又转为激昂。婉在屋内枕着月光,静静地听着那箫声如流水般倾泄:
"长相思,在城欢。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
以前她憎恨听这些相思的曲子,扰得人柔肠百转,又无处安放。可是今夜,这箫声虽然忧伤,但不知是月色的洗涤,还是吹箫人的心境,忧伤似乎变淡了,让人忍不住想听下去。
阿娇忍不住上前:"公主,要不要请齐王进来,外面冷得要结冰了。"
婉沉默许久说道:"不妨。待他累了,箫声便歇了!"果然两曲之后,像是吹箫人听到婉的心声一样,那箫声不见了,空留婉一个人惆怅独对月光。
次夜,又是如此。第三夜,那箫声不见了,但箫声似印在了婉的脑海里,她满脑子里都是当夜的箫声和月光。
他的若即若离,或许是在等她的回应。可是,她最大的回应,也不过是允许他的若即若离。那枚箭,射去了允的性命,也射走了她和他的未来。
年底将至,齐国送来整整一车的东西,衣料、首饰、书籍、食物,甚至还有地图,除了这些物品,还有短短一封信,是熟悉的诸儿的手迹:"这些东西,我看到了,便替你收了起来。倘若有一两样是你喜欢的,便算不费我的心意。若你不喜欢,赏给下人或者扔掉都可。"
婉除了地图和一包桂花,其余都赏了出去。地图是鲁国和邻国接壤图,而桂花,她嘱咐阿娇用它做了桂花糕,那糕点似乎便多了些故乡的味道。
这年的冬天就这样匆匆过去了,同除了为婉筑了行馆,其余再无任何表示。新年将至,同派了使者来只是询问国策,既没有新年问候,亦没有赏赐。
阿娇心中替婉难过,抱怨道:"大王也太粗心了,虽说公主您不在意这些,可是连寻常人家也知道母慈子孝,这大过年的,大王连一丝表示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们的生活何以为继啊?"
婉苦笑了笑:"看来他还是个孩子啊。他心里还在难受,也希望我跟着难受。我毕竟是他的生母,他就算不认我做母亲,又不能真的罚我太厉害,替他父王。。。"
阿房正在纺线,听到这里也忍不住说道:"他既不愿认公主做母亲,为何又三番两次拿些国家大事来烦劳公主?索性一刀两断就好,难道是我们公主平白欠他的不成?"
婉答道:"阿房你这话说得正理,确是我欠他的。况且这些事情,他不来问我,我会更担心。为了他,为了鲁国,他愿意听我说上两句,我只有感谢,哪里还有抱怨?"
阿娇和阿房双双摇头,出去忙活了。
婉就这样拒着诸儿,又对同任劳任怨,日子就这样缓慢又快速地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