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领命而去。李善长独自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宫城方向,低声自语:“浙东派……你们终于按捺不住了么?想拿我开刀,逼勋贵们群起反抗朝廷?好一招驱虎吞狼之计。”
他转身取出一枚玉符,交给亲兵:“送往中山王府,就说老夫愿以二十年交情,请徐达共赴危局。”
亲兵领命而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在江宁织造局偏院,朱静姝宁正伏案疾书。她面前摊开着十几本账册,笔尖不停勾画着资金流向的蛛丝马迹。突然,窗外传来轻微响动。
“谁?”她警觉抬头。
一道灰影闪入房中,却是常婉的心腹婢女青萝。
“小姐,出事了。”青萝压低声音,“苏州那边传来消息,您让人盯梢的那家私坊昨夜遭劫,所有账本被焚毁,掌柜离奇死亡,死状与韩国公府护卫一模一样。”
姝宁眉头紧锁:“又是中毒?”
“是。仵作查验说是‘鹤顶红混以牵机药’,毒性猛烈,发作极快。”
姝宁沉吟片刻,忽然问道:“那家坊主平日与哪些官员往来密切?”
“除了工部侍郎沈?,还有礼部员外郎林修远,此人是周文炳门生,近日频繁前往应天府衙门,似在推动一项‘整顿工商、严查漏税’的奏议。”
“果然是他们。”姝宁冷笑,“一边打着肃贪旗号攻击勋贵,一边自己私设作坊牟取暴利。真是好一副清廉面目。”
她提笔写下几行字,封入蜡丸,递给青萝:“送去舅父手中,务必亲手交给他。”
青萝刚欲离去,姝宁又叫住她:“等等。再传个口信给耿炳文将军??就说‘文渊阁之事已了,下一步,请他盯着六科廊’。”
青萝点头退下。
姝宁独自坐在灯下,望着跳动的烛焰出神。她想起父亲朱标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吾儿聪慧,将来必能助兄长稳坐江山。但切记,治国之道,不在雷霆万钧,而在步步为营。”
她轻轻抚摸袖中一枚青铜小印??那是太子亲赐的“监察令”,象征着皇室子女可越级密奏之权。
“姑父,舅父,你们布局深远,可这盘棋,终究还是要靠我们这一代走下去。”她低声说道。
次日清晨,小本堂旧址。
朱雄英带着费勇佑等人来到地窖入口。昨夜一场大雨,泥土松软,地窖门上的封条已被雨水泡烂。
“不对劲。”朱雄英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痕迹,“有人动过这里。”
费勇佑挠头:“会不会是老鼠?”
“老鼠不会留下这种鞋印。”朱雄英指着一处泥痕,“这是特制软底靴,只有锦衣卫夜行人才穿。”
正说着,耿炳文带着几名便装探子赶到。
“殿下说得没错。”耿炳文沉声道,“昨夜子时前后,有五人潜入此地,搬运走了至少二十箱书籍。我们追踪到城南码头,发现一艘货船连夜离港,目的地不明。”
朱雄英脸色凝重:“那些书是什么?”
“据查,全是洪武初年被禁的诸子百家残篇,尤其是《荀子?王霸》《韩非子?孤愤》《盐铁论》等涉及‘法术势’之争的典籍。更有甚者,其中竟有数册手抄本《商君书》,内容完整,未被删改。”
费勇佑听得瞪大眼睛:“这不是禁书吗?谁敢收藏这些?”
耿炳文看向朱雄英:“有人想重建‘帝王之术’体系,用法家思想对抗儒家纲常。而这批书,将成为他们理论武器库的核心。”
朱雄英恍然大悟:“所以昨晚文渊阁的袭击,也是为了夺取更多禁典?他们想要凑齐一套完整的‘非儒’治国理论!”
“正是。”耿炳文点头,“而且我怀疑,幕后之人已经接触到了某些皇室子弟。”
三人同时沉默。
良久,朱雄英问:“舅父知道了吗?”
“他已经知道了。”耿炳文递上一封密函,“这是他让我转交你的。他说,风暴即将来临,你们必须做好准备。”
朱雄英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寥寥数字:
>“鹰已展翅,兔未惊走。待其入网,一击毙命。”
他看完,将信纸点燃,任其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