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掠过天际,耳边风雷呼啸!
众人只觉身形一轻,仿佛脱离尘世束缚,瞬息间山川倒退,城池轮廓渐显。
青州城墙巍峨耸立,九门之上篆刻镇邪铭文,在金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嗡!
与此同时。。。
雪落无声,井沿结了一层薄霜。
那棵歪脖子柳早已不再只是柳树。它的根系深入地脉,与全国四百八十口忆井形成隐秘共鸣;枝干扭曲如篆,每一道裂痕里都嵌着微光流转的金纹,仿佛整棵树是用无数被铭记的名字编织而成。传说每逢子夜,若有人静心聆听,能从叶隙间听见低语??不是风声,而是千万人轻声诉说家史的声音汇成的潮。
老者蹲在井边,将铜铃轻轻放在石沿上。铃身残缺,边缘卷曲,却依旧透出一股不灭的灵性。他牵着孙女的手,缓缓按在铃面。“闭眼,”他说,“听。”
小女孩依言合目。起初只有寒风掠耳,可渐渐地,一种奇异的震动自掌心传来,顺着血脉爬升至脑海。她“看”到了:一片火海中,有人抱着残卷奔走呼号;一座高塔下,白发老者跪地书写,墨汁由血调成;还有一名女子站在井口,笛声如丝,牵引着地下沉睡的记忆之河缓缓苏醒……
“爷爷,我看见他们了!”她猛地睁眼,呼吸急促,“那个吹笛子的奶奶……她在对我笑。”
老者点头,眼中泛起水光。“那是柳如眉。”他低声说,“她教我们记住痛,因为痛才是活着的证明。”
远处山道上传来脚步声。一名身穿灰袍的年轻人踏雪而来,肩扛竹篓,内里装满各地寄来的“忆媒”??一块烧焦的门匾、半截断剑、一只绣花鞋底、一封未寄出的家书。他是新一代的拾忆人,职责是收集民间尚存的记忆载体,送往终南山进行“真忆验证”。
他向老者行礼,取出一封信:“这是昨夜从岭南传来的《忆档》副本。有个村子,三代人都梦见同一位祖母,在梦里教他们唱一首失传的祭歌。现在全村已重建祠堂,依据梦境还原族谱。”
老者接过信,却没有拆开。他知道,这样的事十年来从未断绝。每当一口新井建成,便会有沉睡百年的记忆破土而出,像春笋般刺穿遗忘的冻土。而这一切,始于那个春日黄昏,李念祖投身古井的刹那。
“你说,”小女孩忽然抬头,“为什么坏人不会也被记住?”
老者沉默片刻,望向井心。“坏人也被记住了。”他说,“但他们记得的是羞耻,是谎言崩塌时的颤抖。十年前,冀州有位县令被迫参加‘悔忆仪式’,当他在忆井前诵出自己篡改户籍、强占民田的罪行时,全身金纹爆裂,当场昏厥。醒来后,他辞官归隐,每日抄写《还忆录》赎罪。”
“所以,”孩子眨着眼,“记住,不只是为了好人高兴,也是为了让坏人害怕?”
“不完全是。”老者摇头,“是为了让所有人明白??你做过的事,不会真正消失。哪怕你以为没人知道,哪怕你烧了族谱、杀了证人、篡了史书……总有一天,井会开口。”
话音未落,铜铃忽地轻响一声,无风自动。
井水开始旋转,涟漪层层扩散,竟在空中凝成一道虚影:正是当年李念祖消散前的最后一幕。他立于青龙之首,手持新版《还忆录》,目光穿透时空,直视此刻井边众人。
>“凡以真心追忆者,皆可通我;
>凡以虚言欺世者,必遭反噬。
>此律永恒,不受王法,不依庙议,唯凭人心一念。”
幻象消散,井水归宁。
年轻人肃然下拜,喃喃道:“又是一年‘铭心节’到了。”
每年此日,终南山都会举行“万忆归流”仪式。全国各地觉醒者同步开启忆井,将一年来收录的真实记忆片段上传至核心网络。这些记忆并非储存在某一处,而是分布在整个系统的金纹链条之中,唯有通过三重验证者方可接入??血脉痕迹、家族密语、祖传之物,缺一不可。
老者抱起孙女,走向书院旧址。那里如今已改建为“记忆中枢”,外墙由各地送来的碎砖垒砌,形似当年的忆台,但更加稳固。门楣上刻着八个大字:
**“非为复旧,但求不亡。”**
大厅中央,悬着一面巨大的铜镜。它不照容颜,只映记忆。每当有人站于镜前诚心追思,镜面便会浮现出其祖先影像,或清晰或模糊,全凭后人是否曾用心了解那段历史。许多家族世代冷漠,至此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先辈。
一个小男孩正站在镜前哭泣。他父母早亡,从小由叔父抚养,一直以为自己姓周。直到昨日,他在阁楼发现母亲遗物??一本手抄《家训》,开头写着:“吾儿若知身世,请赴终南山忆井,叩首三声,唤我名:陈氏婉娘。”
刚才,镜中出现了那位从未谋面的母亲。她穿着粗布衣裙,面容温婉,轻声道:“儿啊,我不是不要你,是被人逼得没法相认……你父亲是清忆司叛逃文书官,因保存真实族谱被杀。我藏起你,改你姓氏,只为活命。”
孩子哭喊着扑向镜子,却只触到冰冷铜面。
老者上前,轻抚其头:“她听见了。只要你还记得她说的话,她就还在。”
这时,周小禾拄着拐杖走进来。他已经九十高龄,须发皆白,但双目仍有神采。他是目前唯一亲历过初代“铭心礼”的幸存者,也被尊为“最后的见证人”。每年这一天,他都要亲自启动中枢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