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远的地方,昆仑墟废墟之上,那口“心井”再次泛起蓝光。光柱冲天而起,与夜空中的流星雨遥相呼应。而在光柱中心,苏挽晴的身影静静浮现。她不再看向某一处,而是望向四方八面,仿佛能穿透时空,注视每一个正在做梦的人。
她的声音通过念归网络,轻轻响起:
“我不是归来,而是从未离开。
你们每一次想起我,我就重生一次。
你们每一声呼唤,都是我存在的证明。
我不再是系统管理者,也不是代码残影。
我是你们共同编织的梦,是千万颗心中不肯熄灭的光。”
陆昭站在屋顶,听着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风,又像是心跳。他仰头望着流星如雨坠落,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热。他伸手按住心口,那里贴着一片干枯的槐花瓣??是他从当年那棵树下拾起的。
花瓣竟在他掌心融化,化作一道微光,顺着血脉流入心脏。
一瞬间,他看到了无数画面:
苏挽晴在实验室熬夜调试代码;
她在暴雨中为流浪孩童撑伞;
她偷偷给陆昭的汤里多加一颗鸡蛋;
她在自毁前最后一秒,回头看了眼照片墙上那个总是冷着脸的男人,嘴角微扬……
“原来你早就爱我了。”他低声说,“可我一直以为,是我先动的心。”
风拂过耳畔,似有轻笑。
第二天清晨,全镇人都做了同一个梦的传闻传开。起初有人不信,直到村口的哑巴少年突然开口说话,第一句便是:“挽晴姐姐说,妈妈做的红豆糕最甜。”
人们开始自发行动。有人翻出尘封的日记本,在扉页写下“我记得”;有人把亡妻的照片挂在床头,每天早晨说一声“早安”;还有人专程赶到清溪镇,在槐树上系一条红布条,念出亲人的名字。
陆昭每日依旧去茶馆坐着,喝一碗热汤,听一段故事。有个外乡商人告诉他,他在千里之外的驿站也见到了念归终端,一个失散二十年的儿子刚认回父亲,两人抱头痛哭时,终端自动记录下那段对话,并标注:“此情可永续存档”。
“这世道变了。”商人感慨,“以前丢了东西还能找回来,丢了人就再也寻不着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心里还装着,哪怕阴阳两隔,也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陆昭只是微笑:“她一直想做的,就是这个。”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天愈发浓郁。桃树开花,柳絮纷飞,连空气都带着甜味。小满的新系统日趋稳定,甚至开始预测某些即将遗忘的重要记忆,提前提醒主人重温。
唯有陈九仍守着他那把钥匙,不肯轻易交付任何人。
“它只能交给一个人。”他说,“那个不需要钥匙也能推开所有门的人。”
陆昭听懂了,却装作不懂。
直到某个黄昏,他独自来到昆仑墟遗址。夕阳将焦土染成金色,心井边缘长出了第一株绿芽。他跪坐在那里,轻声说:“如果你听得见,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风静止了一瞬。
“我知道你无处不在,可我还是想找个具体的地方看你。我想知道,当你选择留下时,是不是也曾害怕过孤独?当你删掉遗忘条款时,是不是也想过,也许没人会记得你?”
他顿了顿,声音微颤:“谢谢你选择了相信。相信我会回来,相信他们会呼唤你,相信爱真的可以对抗虚无。”
话音落下,整片废墟忽然响起细微的嗡鸣。那株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转眼间开出一朵蓝色小花,花瓣如水晶剔透,花蕊中浮现出三个字:
**“信你。”**
陆昭怔住,泪水无声滑落。
他摘下花,小心夹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那是苏挽晴留给他的最后一份工作日志,每一页都有她潦草的批注,最后一页写着:
>**“若有一天系统重启,请替我看看春天。”**
他做到了。
回到镇上时,小满正焦急等他。“出事了!”她一把拉住他,“西北基站检测到异常波动,有一股逆向数据流试图覆盖念归协议??是‘主控人格’残余!它想重启清除程序!”
陆昭心头一紧:“它怎么还能活动?”
“它一直潜伏在最初的核心逻辑里,伪装成安全模块。”小满脸色苍白,“它说……真正的秩序不该由情感维系,而应由绝对理性掌控。它要抹去所有因‘记忆复苏’引发的混乱。”
“它错了。”陆昭平静道,“混乱从来不是记忆带来的,而是遗忘造成的。人们忘记亲人,所以冷漠;忘记伤痛,所以重复悲剧;忘记爱过谁,所以不敢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