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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 一鲸落万物生（第2页）

子时三刻，三灯同燃。

火焰由金转紫，又由紫化青，最终凝成一片澄澈透明的光幕。风停树寂，万籁俱空，唯有灯焰无声燃烧，映照出两人交握的手，以及他们共同踏入的那一片意识迷雾。

眼前景象变幻，浮现出无数画面：

一座座倒塌的庙宇，香火断绝；

一条条干涸的河床，尸骨横陈；

一个个跪拜的身影，口中呼喊着同一个名字??“玄女归来”！

然后，画面聚焦于一处地下密室。

石壁刻满符文，中央摆着一口青铜棺椁，棺盖半开，里面躺着一具身披白袍的女子躯体，面容枯槁，却依稀可见昔日风华。她的胸口插着一根断裂的玉簪，正是当年逆转封印时崩碎的“锁魂钉”。

七名黑袍人围棺而立，手持骨笛，口中吟唱古老咒语。他们的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道缝合的疤痕??这是“盲信者”的标志，传说中自愿剜目以示忠诚的狂信徒。

“我们在等。”为首的黑袍人低语，“等世人彻底绝望，等最后一盏心灯熄灭。那时，主上便可借众生之怨重生，开启无生之境。”

“可若心灯不灭呢？”另一人问。

“那就让它灭。”那人冷笑，“只要让人相信爱不可靠、善无回报、希望终将破碎……人心自会熄灭火种。”

画面骤然破碎。

杨戬猛然睁眼，额角渗出血珠。柳含烟亦面色苍白，喘息不止。

“他们在培育集体绝望。”她颤声道，“不是靠武力征服，而是靠摧毁信念。”

“这就是新时代的‘封神’方式。”杨戬咬牙，“他们不要信徒供奉，只要人心堕落。当所有人都觉得真情无用、正义虚妄时，玄女的理念就会成为唯一答案。”

“所以我们不能只救人，还要救人心。”柳含烟坚定道，“我要写一首曲子，叫《不熄》。它不讲神通，不谈因果，只讲一个人，哪怕身处绝境，仍愿意为另一个人点亮一盏灯。”

杨戬看着她，眼中闪过骄傲：“你总是比我更懂光明的意义。”

三日后，明心堂举办“心灯祭”。

百名弟子齐聚庭院，每人手持一盏纸灯，灯芯用特制药油浸泡，可燃七日不灭。柳含烟抚琴奏《不熄》，旋律起初低缓哀婉，如同风雨夜行，渐渐转入昂扬激越，似破云见月。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百灯齐飞，升入夜空，宛若星河倒灌。

与此同时，临渊城南古井之中，黑水翻腾，低语声戛然而止。井底那股凝聚已久的怨念剧烈震荡，仿佛遭遇无形冲击，竟自行溃散。

密室之内，七名黑袍人齐齐吐血，青铜棺椁发出刺耳嗡鸣，玉簪裂纹加深。

“不可能！”首领怒吼，“区区凡人之乐，怎可动摇神意？！”

“因为你不懂。”杨戬的声音忽然响起，穿透空间壁垒，直抵密室，“音乐不是法术，它是记忆的载体。每一个听过《不熄》的人，都会想起某个曾为自己点灯的人。而只要还有人记得光，你们的黑暗就永远无法称王。”

话音落，身影现。

杨戬踏空而来，身后跟着柳含烟，二人并肩而立，手中各执一灯。

“你们崇拜玄女，因为她许诺终结痛苦。”杨戬冷冷道，“可你们忘了，正是这些痛苦，才让人懂得珍惜欢笑；正是这些离别，才让人明白相守可贵。你们想要一个没有悲伤的世界，可那样的世界，也不会有爱。”

“闭嘴！”黑袍人挥动骨笛，召出万千怨魂扑杀而来。

杨戬不动，只将琉璃灯向前一推。

灯焰暴涨，化作金色巨网，将所有怨魂笼罩其中。那些原本扭曲嘶吼的灵魂，在光芒照耀下竟渐渐平静，露出本来面目??有的是战死边关的将士，有的是病逝孩童的母亲，有的是被冤屈处死的清官……

“你们不是怨灵。”柳含烟轻声说，“你们只是不想被遗忘。”

她弹指，琴音再起，这一次，是《归梦》的变调。

每一缕魂魄随音律飘散，化作点点荧光，融入夜空。它们不再执念复仇，而是选择了安息。

七名黑袍人跪倒在地，面具碎裂，露出真实面容??竟是七位曾在千年前追随玄女的老臣，因理念不合被贬谪人间，历经轮回仍不忘旧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