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一刻,远方尘土飞扬,马蹄声如雷滚滚而来。
五百黑甲骑兵列阵于镇外,旗帜猎猎,写着一个猩红的“赵”字。为首的将军身披玄铁重铠,面容冷峻,正是御前亲军统领赵烈。他曾是林昭在北疆的副将,一同杀敌破阵,也曾并肩卧雪三日,共饮一壶烈酒。如今,却是奉旨来取他性命。
两军对峙,无声胜有声。
赵烈策马上前,目光扫过那块新立的石碑,眉头微皱。他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林昭。
“林兄。”他开口,声音沙哑,“十年不见,你竟成了‘祸乱之源’。”
林昭淡然一笑:“赵兄千里追来,只为听我说一句‘我错了’?”
“只要你解散‘明德会’,焚毁经书,随我回京认罪,陛下许你全身而退。”赵烈低声道,“否则,今日血流成河。”
“血流成河?”林昭环顾四周,指着那些躲在屋檐下偷看的百姓,指着祠堂门前捧着粥碗的孩子,指着远处田间扶犁的老农,“你可知他们为何不怕你?因为他们知道,我们不是贼,不是叛军,我们只是想让这个世界少一点冤屈,多一点光明。”
赵烈沉默。
“你记得北疆那个冻死的小兵吗?”林昭忽然问,“他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赵烈瞳孔一缩。
“他说:‘将军,我想回家,可我不想做个坏人。’”林昭声音轻缓,“那时候我们打仗,是为了护国;现在我不拿刀了,可我还是在护国??护的是人心中的国。”
赵烈的手紧紧攥住剑柄,指节发白。他抬头看向那石碑,又看向林昭身后那些默默站立的百姓??老人、妇人、孩童,无一人逃跑,无一人呼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一场审判。
“你赢了。”赵烈终于开口,声音几近哽咽,“不是用刀,是用这一块石头,一句话,一群人的心。”
他转身,对着麾下将士厉喝:“收兵!原路返回!”
众将士愕然,却无人违令。
临行前,赵烈单独留下,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符,递给林昭:“这是北疆旧部的信物。若有难处,持此符可召三千老兵。他们不在朝廷册籍,只听你一人号令。”
林昭接过,深深一揖。
赵烈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那石碑,喃喃道:“或许……我也曾是个好人。”
大军远去,尘埃落定。
汉阳镇恢复宁静,唯有那块石碑静静矗立,见证了一场未曾流血的胜利。
数日后,消息传遍天下:“问道者”未亡,反因朝廷退兵而成传奇。百姓争相效仿,在自家门前立木牌、写箴言。有的写“宁穷不贪”,有的写“诚信待人”,更有母亲教幼儿背诵“君子慎独”。
而在长安皇宫,皇帝再次接到密报:
>“赵烈班师回朝,拒不交出兵权,称‘不忍屠戮良善’。现已被软禁于府邸。然其部下已有数百人脱袍归隐,奔赴各地加入‘明德会’。民间传言,‘二郎至圣先师’显灵,感化将军,救万民于刀兵。”
皇帝看完,久久不语。他起身走到御花园,拾起一片落叶,轻轻放入池中。涟漪荡开,映出他苍老的面容。
“传旨。”他忽然开口,“将宫中藏书阁所有儒家典籍,尽数抄录三分:一份留宫,一份送国子监,一份……送往‘明德会’总部,就说朕借他们读,日后要讨教。”
太监惊愕:“陛下,这岂非承认其正统?”
皇帝微笑:“若仁义是正统,那便让它正统吧。江山可以易主,道统不该断绝。”
自此,朝廷与问道者之间形成微妙平衡。官方依旧打压“非法结社”,可地方官员却悄悄默许义学存在;皇帝嘴上不说支持,实则每年暗拨粮米药材,助其赈济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