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瑶轻掩上偏殿的雕花木门时,简舒正好跑来,“走吧,我们去识字。”
苏宥棠的声音传入萧瑾聿的耳中,“是裴彦知姨娘杀的。”
萧瑾聿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青瓷与檀木案几相触,“你如何得知?”他眯着眸子颇有深意地看向她。
苏宥棠不疾不徐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今晨裴府来人,林姨娘连夜盗马出逃。”
苏宥棠叹了口气说道:“二房沈姨娘为了让裴文礼承袭定西伯的爵位,要挟林氏的嬷嬷,换了房中的香,便小产了。”她眼中闪过一抹黯色。
“传来的消息说死状惨烈,反复折磨……直至最后断气,手法之残忍,不亚于刑部密牢。”
苏宥棠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几分罕见的失态,“裴府府医诊断后说,林氏伤了根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这倒合常理。”
他不知道这种事该如何安慰苏宥棠,毕竟她……
“无妨,我不在乎。”萧瑾聿看见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这是她在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她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她可是回定国去了?”苏宥棠的声音很轻,仿佛不是在询问,而是在确认某个早已料到的结局。
萧瑾聿如实相告,“不知,派人去了。”
苏宥棠眉心微蹙,“她是会武的,上次书房放密信的就是她,至今我都不知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殿下可有查到什么?”
萧瑾聿沉默摇头,奇怪的很!为何连他手下的人都查不到?
苏宥棠见状眉梢微挑,紧蹙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原来也会有六殿下不知道的事情。”
她故意故作轻松地说着,有些真相,她终究不便宣之于口。就像她永远不会向萧瑾聿解释自己那些“不孕”传言,都是她自己捏造的。
最终都化作一声轻叹,有些真相,说破了反而伤人。
萧瑾聿却低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天下这么大,难道我就能都知道吗?”他的嗓音温润如玉,却莫名让人听出一丝意味深长。
这些日子以来,苏宥棠确实对萧瑾聿改观了。他在她面前不是那个冷面皇子,而是会因她一句玩笑话低笑,会为她拂去肩上落花的温柔郎君。
有时他会特意绕到她的面前,只为问一句:“昨夜睡得可好?”。她皱眉时,萧瑾聿修长的手指便会不着痕迹地递来一盏温度正好的茶。有时她偶然抬眼,总能撞见他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那眼神温柔得让她心尖发颤。
最要命的是那日她在书院藏书阁睡着,醒来时发现身上披着他的外袍,衣襟间还残留着熟悉的龙涎香,她将脸埋进衣料里,忽然觉得心跳快得不像话。
这才惊觉,那些刻意保持的距离,不知何时已化作丝丝缕缕的牵绊,缠得她再也挣不开。
她曾以为他深不可测,可如今却渐渐发现,他眼底藏着的不是算计,而是某种她读不懂的隐忍,叫人看不真切。
苏宥棠忽然觉得心口发闷,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两个都要报仇的人,如今确实不适合谈些情情爱爱。
苏宥棠的目光落在他泛着青白的指节上,“殿下……近日可是感了风寒?”她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了这位体弱多病的皇子。
萧瑾聿拢了拢狐裘,领口雪白的狐毛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
他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每月初一血液逆流,需得以冰水浸泡才能缓解,这身子……”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只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每月初一……”她轻声重复,忽然想起秋檀同她讲过,她猛地攥紧手中帕子。
萧瑾聿却神色如常,甚至带着几分戏谑,“怎么,苏小姐要给我开副方子?”他抬手斟茶,伸手时露出手腕上几道尚未愈合的划痕。
苏宥棠突然站起身,案几被撞得一声脆响,那些刻意保持的距离,此刻全都土崩瓦解。
她忽然转身,眼眶里盈满的泪水在转身的瞬间坠落,一滴正好砸在萧瑾聿手背上,烫得他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重生以来,她早已将那个骄矜爱哭的自己埋葬在血海深仇里,可偏偏在萧瑾聿面前,那些上辈子才会有的脆弱情绪,总是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她记得临死前,也是这样不争气地落泪。
“真是荒唐。”她仓皇抹去眼角湿意,却听见萧瑾聿轻声道:“我倒觉得,这样的苏小姐更鲜活些。”
“那位大祭司没给殿下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