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仙人手中柳露所化生,我们肉体凡胎,如何能比?”他身边坐的另一人拱手恭维,“可薛公子不同,你身份高贵,若真想要,便是天上华月,又有何不能摘呢?”
原来此人便是薛家长子薛无咎。同为世家,薛家基业主要集中于矿业冶炼,家中器修众多,仙凡两界的人皆要从其手中讨生活,因此真论富庶,怕是宋、云两家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薛家,倒也不怪其他人对他奉承连连。
可薛无咎摇头,兴致缺缺:“那宋华月与洛呈虽未定婚约,但两家早有此意,二人又同在天道院中,指不定已是破鞋!不妥,不妥……”
可虽是这么说,他到底还念着所谓“神女的滋味”,接下来饮酒都少了许多。
亭中一时只闻煮酒的些许咕噜声响。半晌,一道粗哑声音才又打破寂静:“……话说,咱们山中不是还有一位‘神女’吗?”
此人乃是地道院一位剑修,姓李名菡,因好醉里弄剑,人称“陶然剑”。此时他面色微红,喘气也带上几分粗重,显然又喝醉了。
“你说的是人道院的宋楹吧。”他身边人一撇嘴,“说什么筑基大圆满,我父亲听闻后还传讯来训斥我,说我不学无术,连一个自小养在凡世的庶女都比不过……”他歪歪嘴,“可谁知道她自那日择院大出风头后便销声匿迹,五年时间过去,如今半点声息也没了!”
另有人深有同感,也幸灾乐祸道:“即便她天资卓绝,可人道院不过是泥腿子聚集之地,便是那些个教习夫子,也大多缺眼少腿的,不容于其他宫院才去那处。她也是昏了头才拒绝大掌院,如今想反悔,可就难喽!”
“宋楹那丫头颇为古怪。”李菡又开口,“我与一位宋家的妹子有些交情,听她说,宋楹从前在别庄是乃是货真价实的废物一个,可却一夜间脱胎换骨,不管是不是真有神明赐力,总归得了些旁人不知的机缘是少不了的……”
“否则,一个草包又怎能变金玉呢?”他慢慢说完了。
薛无咎咀嚼他这番话,眼中逐渐有了兴味。
“既如此,真神女搞不到,弄个仿品来尝鲜也不错。”半晌,他缓缓道,没等其他人接话,又说起另一事,“不过你说草包得了机缘能变金玉这话,我看倒未必。”
李菡:“哦?还请薛公子赐教。”
薛无咎朝身旁侍者一使眼色:“总有些草包,便是得了天大的机缘,也还是草包。”
“你说是吧?阮石。”
伴随他的话语,他身后侍从散开,一位一直垂头立在人后的少年走出来。
少年着一身过大的黑袍,瘦小仿佛干柴,头顶高帽子沾了灰尘,一张脸也灰扑扑的,真应了他的名字,好像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
余下人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讶异。
此人正是那日择院后当众反水地道院,靠磕头取悦枯荣真人入得天道院的少年。众人此时才得知他的名字,又疑惑他怎的好容易进了天道院,修为没多大长进不说,还给薛无咎做起了仆从?
“还不来倒酒!”薛无咎踢踢阮石,态度轻慢,丝毫不像对待同修,“伺候完这里,我有一桩差事交给你去办,若让我满意,你家人的祸事我便出手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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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华月的事迹在山中沸沸扬扬许久,等终于有快要平息的迹象时,已是寒冬腊月。却又有另一事再次往覆羽山这快平静下来的水里扔了个石头。
还是个巨大的石头!
但和宋华月那令人艳羡的突破晋升不同,得知此消息的弟子无一不是先张大嘴巴,恍恍惚惚朝同伴确定事主姓名,得到相同的回答后,又恍恍惚惚合上嘴。
怎会是他!
天道院弟子洛呈突破元婴期失败,境界竟跌落至金丹四重,且识海动荡难止,惊动枯荣真人都来为他护法!
识海,乃修士修心所在,识海若动荡,则代表修士心境有损,若放任其持续下去,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洛呈拜入天道院时二十二岁,彼时便已是金丹后期修为,若说宋华月是一号天才,那也唯有他可与之并驾齐驱。
在天道院众修看来,他素来是沉稳端肃的性格,不苟言笑,其所干过最出格之事,也就是在择院那日口称要入人道院。可好在最后还是迷途知返,此可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么个样貌,资质,家世都可称上上品,自小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竟在即将成为本代第一位迈入元婴期的修士之时,跌如此大的跟头!
惋惜之余,不少人也生出异样心思。
须知洛家与宋家虽未明确说明要结亲,可关于洛宗主为其子求娶宋小姐的传闻数年前便已流传甚广,两边都无人反驳,可见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再者,玄极宗一个剑道大宗,与宋家联合,正乃强强携手,门当户对。
许多人都猜测等洛呈结成元婴,便是二人正式定亲之时。偏偏当事人临门一摔,也不知多久才能复原,反观宋小姐一副要大鹏随风扶摇直上的样子……
这亲事……还能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