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安伸手按住桌面,微微倾身至萧燕昭身侧,温声道:“燕昭且安心,我岂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这香椿豆腐若再不用,怕是要辜负这等美味了。”
萧燕昭闻言在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昨日醉酒的荒唐,还有强买米面的纠缠,再加上眼下这般尴尬的境地,她现在只觉愈发羞愧难当了。
见她依旧没缓过神来,金世安小声道:“况且今日燕昭还有正事未办。”
被一语点醒,萧燕昭当即坐直了身子,确如他所言,不可忘了此行的目的。
缓缓舒出一口气后,萧燕昭整理好心情,切入了正题。
“霁川,我今日约你是有要事问你。”
沈霁川见她如此正色,不由也收起了窘迫之色,只是仍有些不敢直视金世安,清了清嗓子道:“你问吧。”
萧燕昭看了一眼盛璋,迟疑一瞬,还是开了口:“昨日城东当铺门前发生了一桩命案,据说与私铸恶钱案有关,今日我才得知,死者便是那家当铺的掌柜,可我听说,那家当铺的东家……是你沈家,此事你可有听闻?”
沈霁川思衬片刻,旋即颔首:“那家铺子确实在我名下,此事我已知晓。掌柜名唤赵继,上任才两个多月,是杏林村人。事发当日,我问过铺里小厮,得知赵继曾提起,他们村有个手艺不错的铜匠最近来了京都谋生,两人似乎有些生意往来。”
萧燕昭没想到此事还涉及第三人,这个铜匠又在这件事中扮演什么角色?
她蹙了蹙眉,又道:“你可知赵继拿恶钱去糊弄同村之人,这才招惹了杀身之祸?”
沈霁川一惊,“此事我确实不知。”
一直没有开口的盛璋却插进了二人的谈话,他淡淡扫了一眼萧燕昭:“此事刑部全权接管,闲杂人等无权过问。”
萧燕昭这才又将视线凝聚在盛璋脸上,闻言她也不恼,只道:“不告诉我也成,杏林村是吧,大不了我亲自跑一趟,我倒要看看这案子有多了不得。”
“哎——”沈霁川却满脸不赞同,“千万别去,眼下可没人敢靠近这村子。”
“为何?”萧燕昭反而来了兴趣。
沈霁川神秘兮兮压低声音:“前几年有传闻杏林村所在的前山有上好的药材,两个小药童采药归来,不出三日竟浑身溃烂流脓,喉管堵满黄水窒息而亡,后来又有三两个药贩不信邪闯进村子,结果……连死状都如出一辙。”
仿佛心有余悸般,沈霁川摇着头拍了拍胸口,“此事千真万确,阿璋当年可是亲眼所见。”
金世安问道:“既如此,那死者赵继和凶手吴柳都来自杏林村,这二人怎么没事?”
“据说只有外乡人会如此。”沈霁川耸耸肩,“我倒认为流言都不会是空穴来风,杏林村确实危险。”
“那铜匠可还在京都城内?”萧燕昭问。
“自从赵继出了事,听说那铜匠也回村了。”
“这太怪了,”萧燕昭皱眉:“人一死就回村,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急着逃走似的。”
眼见萧燕昭愈发认真,盛璋面色不由凝重起来,他沉声道:“奉劝你不要去做些无谓之举,赵继曾言,说自己即将发一笔横财。而吴柳买药所用铜钱,刑部差役能一眼辨别出是私铸恶钱,皆因其铸模粗劣,与去年在阳瞿查获那批精铸货色天差地别。”
他一字一顿道:“虽案件还在筛查,但如今刑部断定,是赵继勾结同村匠人,趁乱私铸恶钱牟利。”
言下之意便是警告萧燕昭,这桩案子于震动朝野的私铸恶钱案不可同日而语,顺着这桩案子去查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萧燕昭意外于盛璋虽疾言厉色,却肯开口帮她,她弯了弯眉眼,道:“盛小七,你还挺仗义的。”
盛璋却依旧冷着脸,“我只是不想有人节外生枝。”
金世安侧头看向萧燕昭,后者神色却没有松动,不知在盘算些什么,他不由开口问道:“还查吗?”
他只是静静看着她,没有过多催促。
萧燕昭也没有立刻回答,她能判断出盛璋说的是真话,此案已无追查的必要。
京都城内暗潮汹涌,她尚有宣和帝先前所交代的要事要做,而非在这等无关紧要之事上徒耗光阴。
可是……
萧燕昭难以抑制地想起昨日,吴柳被她制住时,那双绝望的眼睛里盛着的痛楚与十二年前的自己如出一辙,可那时她还有江霆渊,而眼下除了自己,又有谁能帮他……
更何况,若连查也不去查,怎能妄自断定此案与阳瞿的私铸恶钱案一定无关?
那不是偷懒嘛。
思及此,萧燕昭缓缓坐直了身体,她微微攥紧手心,声音很轻却不容置喙,“查,三日后我便起身去杏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