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云笺一阵无语,心道此人果真阴晴不定捉摸不透。
她犹豫着召出破月递给他,道:“你确定吗?没有麻药。”不过就算是有,看裴世这样子,大概也是不会用的。
“痛?”
裴世轻笑一声,调转刃尖,毫不犹豫地将其刺入胸口。
破月的尖刃没入他的伤口,带出腐烂的皮肉与血沫,血顺着他的腰腹向下,流成一条鲜红的线。
陆云笺痛苦地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连匕首出入皮肉的声音都不敢听,脑海里鲜血淋漓的画面却还是挥之不去。
裴世清理伤口的进程极其缓慢,陆云笺捂着耳朵的手都麻了,才听见裴世把破月放在桌上的声音。
陆云笺试探着睁开眼睛,发现桌上的匕首已被裴世擦拭干净,利刃映着月光,泛着令人遍体生寒的冷光。
裴世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一言不发,淡淡地擦拭着身上的血迹。
陆云笺适时把陆明周给的伤药与纱布全部递给他,见他表情淡漠如常,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此人情绪一瞬三变毫无预兆,但好歹最后还是稳下来了。
她并不知道,如此莫名又可笑的情绪,都是他真实的过去,只是斯人已逝,这般冷淡嘲讽绝望疯癫,终究只有他自己知晓。
她也不知道,一个人的一种情绪若在漫长岁月里被反复咀嚼,这种情绪就会变得淡薄,对这种情绪的感知,也会变得迟钝,即便有一日被不可避免地激发出来,只要他想,就能悄无声息地掩藏它。
更何况,裴世自知这种情绪有多么无力,从来不愿过多地表现出来,尤其是面对一个已然失忆的人。
几番宣泄,都不过情不自禁、垂死挣扎。
其实他第一眼就察觉到了陆云笺的不对劲,两人朝夕相处多年,彼此的一举一动,最是熟悉,就算是刻意的伪装,也不能逃过对方的眼睛。
方才他将灵力打入破月试探,破月的灵流不稳,再次告诉了他答案。
他不愿相信,也只是他不愿而已。
他设想过许多种他们重逢的方式,又或许根本不会再重逢……唯独没有想到是这样的陌生。
他有些慌张,因为他知道,自此他的恨、他的怨,都再无法宣之于口。于是他别无选择地向她宣泄,却终于不得不相信,从前的陆云笺,再也回不来了。
而他从前所做的努力、如今发泄的恨意,都只是他自导自演。
他感到委屈,又自觉可笑。然而命数若是如此,那便无法抗拒。
陆云笺等着他包扎好伤口、穿好衣服,便如释重负道:“裴公子受了伤,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裴世好歹是伤号,还是因为她受的伤,自己火急火燎地赶人未免有些不像话。
陆云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苦苦思索着说辞,忽听裴世幽幽说道:“陆小姐急什么,不如先喝点酒,压压惊。”说着起身,将酒壶递给了她。
陆云笺摸不清他的目的,一边干巴巴地笑,一边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不喝酒,不喝酒。”
裴世道:“怕什么?这酒里没毒,我都喝了那么多了。毒不死你。”
陆云笺本也不是怕毒,闻言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火气,一把夺过酒壶,手上却还留了几分意,只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初时没尝到味道,便又实打实喝了一口。
然而不知是不是这酒太烈,一口下去,她立刻被呛到了。
裴世道:“两年不喝,酒量还是这么差?”
陆云笺被呛出了眼泪,没心思再和他置气了。
其实无论哪个时空的陆云笺酒量都很差,只是云间世的陆小姐会用灵力撑着,不显出醉态,而现代的她没喝过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