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云凉那时候说不想,是因为不会唱歌。
他练了。
他每天早出门半个时辰,自己藏在没人看的乱葬岗里,偷着练了。
……但眼下,就在此刻,倘若再问这个问题,郁云凉还是会说“不想”的。
因为阵眼并没那么容易捣毁。
郁云凉开始吃力,他手中的刀太久没擦了,不被好好养护、随意糟蹋的刀就是会锈蚀腐朽,明明近在咫尺的符咒,刀刃却已难寸进。
凡人看不见法力,只知道刀刃摧折,迸出徒劳的火星。
人力有极限。
郁云凉攥着刀的手开始因脱力而震颤。
“……郁督公。”
鞭子给够了,这些人又变了副脸色,开始换成甜枣:“说不定凡事还可商量……那妖物听你的,是不是?”
“你只要把它诱来,就够了。”
“你甚至什么都不用做。”
“这不是很容易?你要什么——钱,宅子,宝物?”
“动动嘴就行了,你只要告诉它,替我们做点事。做点事,咱们的恩怨就能勾销,你还做你的督公,风光无限……”
郁云凉手里的刀抵着看不见的结界,颤动不停,划出刺耳厉鸣。
刀刃寸寸崩折。
“……老实点!”终于有人耐心耗尽,那副和善的假面也扔掉,寒声呵斥,“就该把你做成个尸傀——看你还嚣张个屁!”
杀了做成傀儡,灌了蜡、封上嘴,填上棉花,弄成个人偶,挂在树上引那妖物来。
何必费这份力气!
郁云凉抬头,那双眼睛漆黑无波,静得有几分诡异,叫那大放厥词的家主慑得僵住。
“我现在。”郁云凉问,“不是尸傀?”
那家主只觉悚然,匪夷所思瞪圆了眼睛。
郁云凉看得懂人的眼神,知道这种表情,代表“这疯子在说什么东西”。
他看向不远处的积水,月色很暗,但火把炙烤,灼亮光线里半跪着的,是个被祁纠养得很好的江湖少侠。
郁云凉自己没察觉到,他以为自己还是个木人瓷偶、还是个半死的游魂,他以为自己早就被灌了蜡封了嘴,变成了无心的傀儡。
所以他觉得他不适合永远陪着祁纠,大乌鸦喜欢热闹,不喜欢无聊,偏偏他无聊透顶。
……不是这样。
原来不是这样,不知从哪天起,就不是这样了。
郁云凉迫不及待地想去找祁纠,给祁纠看,他不是死人脸的木偶了,他得回家告诉祁纠这件事。
他不无聊,会笑,会唱歌,会陪大乌鸦伸胳膊蹬腿、玩你画我猜。
所以祁纠不准去找别的狼崽子。
“别的狼崽子”这事主要出自郁督公的自行臆想,大乌鸦没说过,碎瓦片也没说过——那天他们逛街,祁纠只不过是被只很健壮、很精神的小狼狗崽子拼命摇晃的尾巴吸引,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