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些曾因“清醒同盟”静默塔而失去梦境的孩子们,虽然随着塔的崩塌恢复了睡眠,但他们的心灵深处仍残留着一道裂缝??那是一种无法做梦的状态,灵魂无法自由游走于潜意识之间,导致共情能力停滞发育。
科学家称之为“情感休眠症”。
目前全球已有超过两万名儿童确诊,且数字每日递增。更可怕的是,这种病症正通过家庭情绪传染蔓延至成人。父母因无法理解孩子内心的黑洞而焦虑暴躁,继而形成恶性循环。
而这些孩子的集体哀鸣,正通过地球共振网络,传向所有能“听”的人。
“他们不是不能梦,”心念颤抖着说,“他们是没人愿意听他们梦里的声音。所以梦不敢出来。”
林昭咬牙,猛地将铁皮青蛙按进雪中。“那就让我们做个容器。”
他闭上眼,双手插入冻土。锈迹斑斑的青蛙表面突然裂开细纹,内部浮现出极其微小的晶体结构,排列成类似耳蜗的螺旋形状。这是当年他父亲留下的遗物,曾用于早期声波实验,后来被废弃。但他始终相信,这只青蛙听过太多未曾被记录的真心话。
片刻后,地面开始震动。
一圈圈同心圆波纹自青蛙为中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冰雪融化,露出下方深褐色的土地。紧接着,嫩绿的新芽破土而出,叶片呈喇叭状展开,叶脉中流动着幽蓝色汁液。它们迅速生长,形成一片奇异的植物群落??每一株都像一只竖立的耳朵,随风轻轻摆动。
“声耳草……回来了。”林昭喃喃。
但这不是普通的声耳草。这是进化版,能主动采集并放大人类潜意识中的情感信号,并将其转化为可被他人感知的声波。
心念跪在地上,任由这些新生的植物缠绕她的手臂。她张开嘴,却没有发声,而是用思维传递了一段旋律??正是《第八音?终章》的第九声部。音符无形,却让整片草原泛起涟漪般的光晕。
远方,杭州医院的监测室里,苏晚的脑电图突然剧烈波动。八条情感声部齐鸣,第九旋律高悬其上,宛如圣咏。护士惊呼:“他在笑!他的面部肌肉动了!”
而在世界各地,两万余名患有“情感休眠症”的儿童同时睁开眼睛。
他们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女孩坐在雪原上,捧着一块发光的石头,对他们说:“我听见你们了。”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时,环形冰痕中央已建成一座临时的“梦之亭”??由声耳草编织而成的穹顶结构,内部悬挂数百枚微型水晶铃铛,随呼吸节奏轻响。孩子们被陆续送来,有的坐着轮椅,有的眼神空洞,有的从出生起就没做过完整的梦。
心念逐一牵他们的手,引导他们触摸植物叶片,倾听自己内心最细微的动静。
一个小女孩蜷缩在角落,拒绝交流。心念蹲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十分钟过去,她依然不动。心念也不急,只是轻轻哼起一首童谣??那是她母亲小时候唱给她听的,歌词早已遗忘,只剩旋律。
忽然,小女孩抬起头,嘴唇微动:“我想妈妈……但她不要我了。”
心念抱住她,眼泪滑落。“我知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也在某个地方,听着同样的风,想着你,却不敢打那个电话?”
女孩怔住。
当晚,她做了三年来的第一个梦:母亲站在雨中,手里撑着一把红伞,远远望着幼儿园门口,直到天黑才离开。
消息如野火般蔓延。
三个月内,全球建立起三百余座“梦语园”,专治情感休眠症。治疗方法简单到令人发笑:每天花三十分钟,安静地陪孩子坐着,不评判,不打断,只听。许多父母起初不信,直到某天夜里,孩子在床上翻了个身,喃喃道:“今天我和爸爸说了好多话……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我都讲完了。”
与此同时,联合国召开特别会议,通过《倾听权公约》,宣布“被听见”是一项基本人权。各国政府开始拆除监控摄像头密集区,转而在街头增设“无声亭”??没有录音功能,不联网,仅供人独处或倾诉。最受欢迎的设计是一对面对面的石椅,中间隔一道薄水幕,说话者的声音会被水流吸收转化成光影投射在墙上,形成独一无二的情绪画卷。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欢迎这场变革。
一股新的势力悄然崛起,名为“言尽党”。他们主张:“既然人人都能被听见,那就该为所说的话负全责。”他们要求所有公开言论必须经过AI道德审核,违规者将被剥夺“被倾听资格”。短短半年,已有十几个国家立法支持,数万人因“传播负面情绪”“制造共情负担”被列入黑名单,禁止进入任何公共倾听空间。
心念得知此事时,正在指导一群聋哑少年用手语演奏交响乐。他们将振动传感器绑在乐器上,通过地板传导节奏,彼此以触觉感知旋律。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掌声雷动,而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比任何语言都更响亮。
“他们忘了,”她对记者说,“第八音不属于语言系统。它诞生于沉默,成长于理解,胜利于包容。当你因为害怕伤害而不让人说话,那你已经关闭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