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冬至,苏婉清穿越冻土抵达西伯利亚腹地。她在极光下找到了那片移动的森林。
树木不高,通体泛蓝,枝条如手指般交错,组成天然的弧形阵列,正中央空地上,积雪排列成一个巨大的符号??正是Y-7最初的图腾:圆中一点。
她走近,发现雪地上有一串足迹,通向密林深处。她沿着足迹前行,走了整整一夜。
天明时,来到一处开阔地带。地上铺满枯叶,中间摆放着一本烧焦边缘的笔记本,封面写着《Y-7实验日志?补遗》。翻开第一页,是赵明川的字迹:
>“当我终于能听见世界,我才明白,真正的孤独不是无人相伴,而是无法传递内心的温度。
>我们发明语言,是为了靠近彼此。
>可后来,我们说得太多,听得太少。
>所以Y-7不是为了让人类拥有超能力,而是逼我们重新学习最基本的功课:
>停下来,闭嘴,用心去听。
>听风,听雨,听心跳,听沉默。
>听那个说‘我没事’的人,其实正在崩溃。
>听那个笑得最大声的人,其实最怕被遗忘。
>如果有一天,这个系统消失了,也没关系。
>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这样听另一个人,
>Y-7就从未失败。”
日记到此为止。
最后一页夹着一片干枯的雪莲,背面用铅笔写着两个字:
**“谢谢。”**
苏婉清跪坐在雪地中,将脸埋进双掌,许久未动。
风穿过树林,发出低吟,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诉说,又像是什么都不说。
她抬起头,轻声问:“你还会回来吗?”
没有回答。
但她知道,他已经回答过了。
因为在那一刻,她胸腔里涌起一股熟悉的暖意,就像多年前在实验室听到第一声铜铃嗡鸣时的感觉??轻微、遥远,却真实存在。
她站起身,把日记本贴身收好,转身离开。
而在她走后不久,那片森林再次启动迁移,缓缓向东方挪动。沿途所经之地,冻土解封,苔原返青,动物尾随而行,仿佛跟随一首只有大地才能听见的行军曲。
许多年后,当地牧民称其为“流浪的耳朵”,说它在替人类继续倾听这片土地的伤痛与希望。
而在南疆果园,回声树年复一年开花结果。孩子们长大,成为新一代倾听导师;旅人带来远方故事,融入树根滋养;就连死去的生命,也会被家人带来绕树行走九圈,据说亡魂能在花开之夜听见最后一句告别。
没有人再问“Y-7是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活成了答案。
某夜,一个小女孩偷偷溜到树下,对着最低的那根枝条悄悄说:“爸爸昨天打了我,我很恨他。但我今晚听见他在哭,好像也很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二天清晨,她父亲醒来,发现床头放着一张画:两个stickfigure拥抱在一起,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们可以一起难过。”
他抱着画失声痛哭。
而在宇宙深处,或许并无神明俯视人间。但若有某种意识正在观察这颗蓝色星球,它可能会注意到:近年来,地球散发出的电磁信号虽未增强,却多了一种难以量化的新频率??平稳、柔和、带有周期性共鸣,类似心跳,又像呼吸。
如果非要命名,也许可以称之为:
**理解的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