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苏盈盈面前站定,先是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喘息,然后清了清嗓子,神情突然变得无比郑重。
“苏盈盈同志,”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请问你愿意以结婚为前提,和我处对象吗?”
话音刚落,贺知谦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东西摊开,掌心静静躺着两样东西——一根红头绳,还有一块银灰色的女士手表。
红头绳苏盈盈见过,是前去年大家一起进城看电影时,贺知谦在供销社偷偷买下的那根。
但那块手表……
“这手表太贵重了!”苏盈盈不由得惊呼出声。她来道这个世界一年多,早就摸清了年代的习俗。
手表这种金贵物件,在城里都是稀罕物,更何况是乡下。它一般是结婚时男方给的彩礼里最体面的一样。
现在两人八字还没一撇,只是刚确定要处对象,贺知谦就送上了手表,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我看你做实验经常在估算时间,有时候蹲在田里一待就是大半天,连饭点都忘了。”贺知谦挠了挠头,脸颊又开始发烫,眼神却带着真诚,“想着有块手表你会方便一些。而且……”
他顿了顿,像是找借口似的补充道,“这是女士手表,我一个大男人也用不了,你要是不要,就只能藏在箱子底攒灰了,多可惜。”
苏盈盈想想也是,这块手表对她来说,确实用处很大。
她不再推辞,伸出细白的手腕,示意贺知谦帮她把表带上,嘴角还带着促狭的笑意,故意调笑他一句:“你现在就送这么贵重的手表,那将来结婚了你送什么呀?”
果不其然,贺知谦被她这大胆的“结婚”二字闹了个大红脸,连耳根子都红透了。他连给她戴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皮肤,更是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然后又赶紧稳住动作,笨拙地将表带扣好。
“你……你想要什么,我就送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眼睛都不敢直视她,只顾着埋头摆弄那块手表。
银色的表壳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表带贴合地绕在苏盈盈的手腕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两人就这么甜甜蜜蜜地往山坡上走去,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说些悄悄话。
坐在山坡上的草地上,贺知谦把自己的家庭情况一五一十地给苏盈盈交代了。
他说起父亲时,眼神里满是崇敬:“我爸爸是个老军人,年轻的时候打过鬼子,后来又去参加了援邻战争,身上大小伤疤加起来有二十多处。小时候我和我哥最喜欢听他讲战场上的故事,他说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只要国家需要,就得往前冲。”
“我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身边的叔叔伯伯们都是军人,接受的就是军国教育。”贺知谦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像是陷入了回忆,“那时候我就立志,长大了也要像我爸爸一样,当一个能保家卫国的军人。”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些感慨:“只不过前几年政策变动,我妈妈的老师,也就是陶老师,被波及了,下放到了这里。我是算是陶老师看着长大的,我妈妈也不放心让陶老师在这边受苦,我哥哥姐姐都参军去了,妹妹还小,只有我能帮着照看一二。于是我就下乡了,成了这里的知青。”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苏盈盈,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现在想想,能来这里,能遇见你,或许是老天爷另有安排。”
苏盈盈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她能感受到他话语里的赤诚,也能理解他对军人这份职业的执着。
“前几天我妈托人捎来电话,说我可以参加今年的征兵,陶老师那边,她会安排其他人过来。这也是当时我们说好的,”贺知谦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些不舍,“这意味着,我很快就要离开这片土地,告别队里的乡亲们,还有……你。”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握住了苏盈盈的手,她的手微凉,被他温热的掌心包裹着,慢慢暖了起来。
“不过你放心,”他握紧了她的手,眼神坚定,“到了部队我一定好好表现,争取早日立功,早点拿到家属随军的资格。军队里也有田地,你到了那边,依旧可以继续做你喜欢的事情的!”
贺知谦说着,又有些犹豫了,“……你愿意随军吗?”
她在这里像只快乐的小鸟,军队里的自由度可没那么高。
苏盈盈点点头。
对她而言,在哪种田都是种,在军队里种田更好,毕竟苏家能来原阳公社,可却进不去军区。
“我等你带我走!”她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无比的笃定,“等到时候,我一定让军区里种上比人还高的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