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莺面色一变,骇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箐徐徐转过身来,她依旧带着幕篱,腰间的铜香球看起来很是突兀。她站在牌位的跟前,寺殿内做法事的僧众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外头枯败的树叶扫落在地上,发出‘沙沙’轻响。寺殿内,萧仪和江芸立在一处,皆是满目疑惑,楚清和葛莺在另一处,面色惊惧。
“葛大娘子在给我的药丸里头掺了毒,难道不是想要害死我吗?”她说话的时候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阐述事实,而非质问。
藏在袖下的手有些颤抖,楚清捏住手中的瓷瓶,扯了扯嘴角,“女兄怎么忽然说起了胡话?”她朝外唤了一声,“快送碗凉茶来。”
门外守着的寺童应了声,很快端着一盏凉茶递给楚清,后者小心翼翼的上前,道,“女兄忙着江大娘子的法事,近日可真是累着了吧?不如先喝一碗凉茶,消消暑气。”
江芸和萧仪也没听懂宋箐是个什么意思,但不知怎么,楚清端上前的那盏茶水没端稳,被供台上的台阶一拌,猛地扑向宋箐。
“嫂嫂——”
萧仪的惊呼声卡在嗓子眼里,茶碗连同茶水全都泼在地上。紧跟其后的是白色的幕篱。
泼溅出来的茶水被宋箐躲开,她顺势捏住楚清的一只手腕,不是是扶还是迫使她跌跪在台阶上,垂下一双泛着冷意的眼睛看她。
被抓着手腕的女子抬头,忽然惊呼一声,猛地挣脱开来,往后退了几步,整个身子又重重跌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祭台台阶上的女子,惊呼道,“你是谁?!”
方才慌乱之间,那碗掺了药水的茶水虽然没能泼在宋箐的脸上,但方才一番揪扯,她头上的幕篱却掉了下来,露出来的是一张格外陌生的脸。
江芸暗暗叫好,看来范为说的不错,真的有人易容变成了楚商。
萧仪哽了哽,“这就是嫂嫂,楚七娘子,你说什么胡话呢?”
楚清猛地转过脸,高声叫道,“她根本就不是楚商!”
——
才点卯上值没多久,大理寺内外一片忙碌,底下的皂吏忙着清算前几日的案子,不断有文书送往大理寺少卿周策的案头。
长条桌案前摞起高高的一层,周策捏着眉心直叹气。正想叫个帮手过来,外头忽然有人敲了门,随即传来一声略显粗糙的男声。
“大人,有人送了手书过来。”
“进来。”周策抿了一口浓茶,依旧没能提得起精神。
来人穿着一身绿色官服,正是大理寺的寺直,他面色严寂,双手奉上手书,“大人,方才有人送了封信,说是通荫寺出了命案。”
“什么?”周策一惊,从堆成山的桌案前抬起头,接过手书了了一看,狐疑道,“所告之人在哪?”
大理寺寺直摇了摇头,“只是个七八岁的孩童,不通人事。”
周策将手书拍在桌子上,叹道,“只凭一封不落姓名的书信就想让大理寺出人?他当官府的人都好差遣不成?”
寺直犹豫道,“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如先派几个人探探虚实?”
周策挥了挥手,“去吧。”
——
“她不是楚商又是谁?”江芸微微惊诧,看向站在台阶上面色冷静的女子,“商儿,你怎么不说话?”
宋箐微微抬头,“楚娘子说的不错,我确实不是楚商。因为楚娘子已经被你们害死了。”
江芸顿时倒退两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们。还没反应过来,葛莺已经先发制人开了口,“一派胡言,我是商儿的母亲,做什么要害她?她从鄯州离开,是我亲自将她送上船的,分明就是你害了楚商,冒名顶替她的身份,来人!快来人!我要报官!”
“若真如葛大娘子所说,若是我害了楚娘子,那您送的香丸里头的毒又该作何解释?”
葛莺面色一冷,疾言厉色道,“什么毒不毒的?分明是你算计人心,顶替身份所图不轨!”她看向江芸,道,“江大娘子,你还愣着干什么?她刚才已经亲口承认自己并非楚商,还不叫人把她绑起来?!”
“葛大娘子着什么急?”宋箐从台阶上下来,拽下腰间的铜香球,“葛大娘子把毒下在香丸里,是算准了楚六娘子到了汴京便命不久矣。若非我发现你的阴谋,楚六娘子可真就得这么不清不楚的死了。”
楚清捏着帕子,红着眼圈儿,“你说这毒是我娘亲下的,你又有什么证据,我们楚家分明无人认识你。你休要在此信口雌黄!”
“是不是信口雌黄,咱们不妨先来验验毒?”
葛莺看了一眼铜香球,范为为她配制的药丸不出一月就会挥发殆尽,就算楚商真的察觉到了,也已经无从查证了。她还有什么证据指认自己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