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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许娘子死前,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薛回勉强撑着笑,寺童奉上来的茶水却是看也不看,胃内排江倒海,恨不得全都吐个干净。
通荫寺的老丈白眉白胡,仙风道骨。闻言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许娘子被带回寺中不过几日就撒手人寰了,并未有什么异样。”
“可否将前后经过细细说来。”
老丈点点头,唤来一个僧人一个僧童。那僧人就是意外将许檀带回通荫寺的人,会看些头疼脑热的小病,后边跟来的寺童,则是照看了许檀几日的人。
二人将那几天的事情前前后后回想了一遍。
“许施主确实伤的很重,我只简单包扎过,想去城内请郎中来,但是被许施主阻止了。”
宋箐明白许檀不敢请郎中的原因,是怕李怀生贼心不死,搜寻她的下落。
寺童年纪不大,之前她在通荫寺打过几个照面。
几日来,他都在照顾许檀的起居。小孩年岁不大,记性却好,很快将那几日发生的事情都叙述了一遍。
他端药送水,许檀昏迷了两日便醒了,只是右手骨折还未恢复。“我记得许施主死的前一夜,她心情好像还不错,不像之前那样一醒来便哭,我为她端了药,看着她喝完,徐施主说,在屋里闷的久了,想出去转转。”
说到这,寺童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寺中有晚课,我不敢耽误,便没和许施主在一块。等次日一早我再去送药的时候,屋内却没人,是清晨洒扫的师兄发现许施主死在了密林里边,密林在后山,且路不好走,也不知道许施主一个人是怎么摸到那里去的。”
“阿弥陀佛,我记得那夜寺外有人深夜叩门,在此落脚,也不知他们撞见许施主没有?”
粗陶杯子泛着丝丝热气,宋箐微微偏头,注视着寺童,“是什么人在这落脚?”
寺童皱眉想了想,“那夜下了好大的雨,来了约莫三四个人,全都穿着蓑衣带着蓑帽,样子看不清楚,依稀是三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一些的男子,只借住一晚后便离开了。”
从通荫寺出来的时候,宋箐被外头的日光晃着了眼。百阶梯台横铺直下,她一个不慎,险些摔下去。
素兰从旁扶住她,轻声问,“娘子,咱们还回韶关县吗?”
薛回从后头跟上来,他手上提了个巴掌大的竹筒,盖的严丝合缝。交给宋箐之后,还是有些不放心,“背后牵扯的太深,你听师兄一句劝,别查了。”
“不查?”她扯了扯嘴角,“总归是有线索的不是吗?”
素兰看向宋箐又看向薛回,“娘子和东家在说什么?”
“素兰,你不是说要留在这,看葛莺等人斩首示众吗?”她不答反问,将人往薛回身边一推,“我要出京一趟,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便跟着东家。”
见她要走,薛回猛地拽住她手腕,“你是疯了不成?你知不知道这水有多深?背后那些人没有一个是你能招惹起的,你以为他们和驸马一样无依无靠?宋箐,你要想明白。”
言语之间,气氛忽然冷凝起来,素兰听的不明所以。
宋箐扭过头,“不过一条命而已,本就应该交代在汴京的,事出蹊跷,表妹死不瞑目,我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活在这世上?”
“你这样,与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至少死的值当。”
二人争执不下,最后齐齐回了大医坊,给许檀牵坟的事暂且搁置下来。
夜深,大医坊二楼却亮如白昼。
宋箐将竹筒内的黑血倒出来,薛回躺在竹椅上正阖目打扇,冷不丁的听见她问,“你今日在通荫寺说的,可是实话?”
薛回叹了一口气,“圣人的尸身你不是也见过,怎么?没觉得哪里奇怪?”
“脸白,唇黑,涂了厚厚一层的白粉遮掩,很不正常。”宋箐将分拣出来的药材细细的研磨,一言不发的坐在窗边。
女子背影纤细,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将个大男人勒死的。薛回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两句话:面如菩萨心似狼,笑语温婉藏锋芒。
倒是衬她。
“据我所知,皇城司在暗中查办此事,那萧二郎君就没给你说过什么?”
磨药的手一顿,宋箐怔了片刻,很快回神,神色淡淡,“并未。”
“京中值当萧司使信的人不多,他忌惮在朝中的薛府,但我与薛府不合,又是一介白身,恰好医术尚可,不会将此事透露,才肯请我验毒。”
薛回叹息着摇头,“真是奇了,圣人是八月中薨逝的,许娘子是今岁四月在通荫寺没的,这中间可差着四个月呢,而且,许娘子能和圣人能有什么关联?”
他喃喃自语,“可她们二人所中之毒,分明系出同脉。”
系出同脉,就代表杀人的可能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