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玄门之后究竟为何物?”
“凡人不可见,仙神不可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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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六载,又逢梅雨。
黑云摧城之际,年过而立的陈上华,得道号“玉韫”,一袭素袍立于玄门台前。眼前不过是一堵青灰厚墙,无纹无字,沉寂如古井。
“恭贺师兄,”身后传来脚步,双玲走来打量眼前玄门,“传闻凡俗之人立在门前,只觉眼前空无一物,唯有悟道者,在生死一线之际,方能窥见玄门轮廓。”
“听不懂这些玄乎……”小伍眉眼冷峻,执剑而立,“总之,上华兄接了个重任,是个喜事。”
“当然了——”
六七已褪去少年稚气,六年前总言要离去的人,如今仍笑着从背后走出,递来一坛竹叶酿道:“怕上华兄明日重启玄门时心慌,特酿了这酒,还是当年的味道。”
陈上华一袭白袍,六年晃过,面容清俊倒少了几分骄纵。不知何时他成了掌门亲自钦点之人,赋予开启玄门重任。
“谢了。”陈上华笑着接过,眉眼难掩疲惫,仍不减半分温润。
“话说回来,”小伍挠了挠头,眯起眼看了半晌眼前这堵厚墙,“可这……哪有门?厚墙到底要如何才能开?”
忽有一粒石子破空投去,撞在墙上又弹落,全相闲身着素衣,执一折扇悠悠道:“既然掌门钦定守门者是上华兄,那就断然着这门后不会空荡。”
众人陷入沉思,直到一阵急促脚步自石径传来,那弟子边跑边道:“不好了!玉韫道人!又来了批山下百姓闹事,还是独占灵草的事情!”
玄门石阶下,爬上山的民众聚集了起来,哭嚎、怒骂、哀求之声交织成一片:“天下邪息肆虐,唯有灵草可救!你们玄门见死不救,算什么仙道!”
“叫姓陈的滚出来!金屋藏娇不得好死!”
“开门啊……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陈上华甫一踏出门槛,一道寒光逼在眉心,持刀男子双眸斥血,威胁道:“天下谁不知道,玄门灵草全被你私藏给了那柳姑娘!我儿子死了!他本来能活的!在你眼里,是苍生重要,还是你那点私情重要?!你给她的灵草,足够救我一家的命!”
陈上华缓缓跪地,衣袍沾染尘土:“陈某有罪。”
声音极轻,喧嚣人群倒骤然一静。
“未能体察天下疾苦,只顾私心,实在该死。从今日起,玄门灵草尽数发放,绝不私留一株。若诸位信得过,陈某愿亲自下山,为染邪症者医治。”他顿了顿,“至于柳姑娘……她不会再取灵草半分。”
人群这才欢喜起来,却有人扔了一把烂果子砸在他脸上:“早干嘛了!去你大爷的!”
“若无异议,陈某先行退下。”
陈上华跌跌撞撞走进门,仍有人想拦他,小伍当即怒着挡下,“今日玄门不再接客。”
待朱漆门合上,与骂声隔绝后,六七蹙眉道:“灵草份量从未克扣,是染病的人越来越多,渊界之人本就可恨。如今就算不给柳青姐,也根本不够!何况她如今——”
陈上华打断道:“把她搬去我屋内草阁,我有办法。”
六七还要争辩,全相闲却与双玲对视一眼,眸中皆是了然。
“绝对是什么牺牲自己的苦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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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六载,竹园里的故人亦是随着四季轮转,在阳光中醒来,在等待中麻木,在相思中老去。
唯有一人,她永远地病倒在灵草阁,日夜靠着玄门里的灵草续命,无人知晓柳青为何病得如此重,如此急,只是都在心底不可否认地想到:若是那个人回来定有所不同。
灵草阁内,白羽满天飞。
踏过足下万千灵草残枝,只见一人身披红衣,趴在石堆上安稳休眠着,雪白肌肤不知何时起已泛起了鳞片,随呼吸微微翕动。
小伍刚弯腰拾起一片飘落的羽毛,近处传来声:“小伍?六七?你们怎么来了。”
二人看见那人苏醒后一片茫然,六七故作轻松,率先打趣道:“当然是怕玄门灵草阁里突然幻化出一只白鸟啊!”
柳青这才恍然回神,指尖微蜷,周身异象渐褪,又化作寻常凡人模样。小伍沉默地将她背起,三人沿着药圃小径而行,忽传来一阵山荷叶花香,柳青梦呓道:“年七……”
二人脚步一顿,谁都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