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哥儿仰面看着屋顶,良久之后点了点头道:“倒也在理,可若连太白先生都算平平无奇的话,那唐玄宗眼前的奇人异士得是什么
样的?”
“各花入各眼,唐玄宗觉得平平无奇的未必就真的平平无奇。”圆娘说道。
辰哥儿点了点头道:“这话也在理,圆妹说的真好。”
苏轼夫妇听着这一双小儿女的谈话也觉得颇为有意思,不禁相视一笑。
王闰之不由说道:“夫君日日操心公务,眼见到了年根底下,衙门也快封了印,夫君腾出空来也好为伯达他们寻访名师,总在家里读书而无名师指点也不太好,不利于学问精进。”
苏轼坐在一旁细细饮着茶,也陷入苦思之中,他缓缓说道:“此地不比江南文风鼎盛,我仔细观察了这些时日,私塾与官学都不太尽如人意,几个小的入学之事还需再斟酌斟酌,实在不行等来年开春去往江南聘名师也使得。”
王闰之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一切等过了年再说。
辰哥儿听说自己要上学了,顿时不自在起来,也不在母亲怀里趴着了,也不要母亲帮着揉肚子了,也不问任嬷嬷讨山楂饮子喝了,只老老实实的坐到一旁面壁去了,他还是不想上学!
圆娘笑着打趣他道:“不读书哪里有肉吃?”
辰哥儿悄咪咪对圆娘说道:“爹爹倒是爱读书,现在不也吃不上肉了?!”
圆娘拍了他后背一下,说道:“不准打趣师父,师父哪里是吃不上肉,是长了慈悲之心。”
倘若苏轼放着密州百姓不管,以他的俸禄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也毫无问题,但偏偏他生出一颗慈悲心,想要所有人都好好的活着,这是个大愿,便要使出十二分力气去达成。
苏轼在一旁低咳两声,悠悠然说道:“城外的施粥毡棚可以开到明年开春,居养院里也屯了一百多石粮食,这个月的俸禄可以贴补家用了,咱们也过个好年,每人可裁两身冬衣,你们想吃什么尽管跟你们母亲开口讨要,再不短了你们的嘴去。”
辰哥儿一蹦三尺高,呼道:“好耶!阿娘我要吃清炖羊肉、红烧鲤鱼、酥蜜食、糖霜果子、滴酥鲍螺。”
王闰之笑道:“好好好,都有,都有,圆娘想吃什么?”
“师娘,我想吃糖炸糕!”圆娘说道。
“?”王闰之疑惑的看着问道,“何为糖炸糕?”
圆娘连说再比划:“就是将小麦粉用开水烫过搅成团,放凉后揪成一个个小剂子,用桂花糖粉面粉和成馅包进剂子里,轻轻拍扁放入油锅里慢慢炸,炸至两面金黄捞出,外皮香酥可口,里馅香甜怡人,可好吃了!”
辰哥儿越听越觉得有趣,忙问道:“放豆沙馅行吗?”
“当然可以!”圆娘回道。
辰哥儿嘚嘚嘚跑到苏轼面前,仰头问道:“爹爹,你何时发俸禄?”
苏轼大笑道:“明日,小馋猫。”
辰哥儿哀嚎一声:“今夜注定失眠!”
圆娘笑问:“到底是馋的还是撑的?要不要读几页书再睡?”
辰哥儿连忙摆手道:“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别真信呀!”
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辰哥儿顶着两个黑眼圈吃朝食,连他平日里最为唾弃的酸浆腌雪里蕻都吃得津津有味,圆娘见了大为奇异。
辰哥儿笑眯眯说道:“苦尽甘来,吃什么都美味。”说着,他给圆娘夹了一片盐豉姜片,自己低头吸溜喝了一口栗米粥。
等朝食一过,他手中握了一本书开始朗声吟诵,天知道他翻过来调过去就只背那一篇。
约摸半个时辰后,砚青、砚秋二人提着苏轼的俸禄进来,交到任嬷嬷手中,由任嬷嬷转给王闰之。
辰哥儿也顾不得圣贤书了,跟在任嬷嬷身后一个劲儿的喊:“阿娘!好吃的!好吃的!”
王闰之一边入账一边笑道:“少不了你的,快去读几页书,不然你爹一检查学问,你两眼发懵,仔细挨罚!”
“啊?”辰哥儿抿了抿唇,问道,“爹爹应该不会如此大煞风景吧!”
“谁说不会?!”他背后幽幽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辰哥儿瞬间打了个寒颤,规规矩矩转身将手中的书恭恭敬敬的递给苏轼,臊眉耷眼道:“爹爹请查阅。”
苏轼揽过书,打量了辰哥儿两眼,将他引至檐下,连圆娘都被喊了过去,两小只排排站,心焦似火。
苏轼翻阅了一下书本,随即提问几句,一开始二人答得还算顺利,渐渐的有辰哥儿答不上来的,有圆娘答不上来的,两小只站在一起,还不能给彼此打掩护,生生急出一身汗来。
这时苏迈蹑手蹑脚来到苏轼身后,冲着两小只直比划,辰哥儿看得一会儿眉头舒展一会儿眉头皱起,刚欲开口,圆娘便知他会错了意,急忙干咳提醒。
苏轼凉凉的看了圆娘一眼道:“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