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寄双腿发虚,不敢到处走,只得战战兢兢的把自己的小手搭在二哥手心里,由二哥牵着玩耍。
楼榭里,管弦阵阵,歌姬把文人雅士新填的词唱了一首又一首,歌声比春雨还要软绵多情。
苏轼将杭城故人新寄来的明前龙井拿出来招待新任的密州通判赵伯成,席间意外得知赵伯成亦为眉州人,不禁惊喜万分。
所以,这次宴饮主要以川菜为主,有新鲜的盘兔,凉粉,清炒巢菜,越椒鸡丝,水煮牛肉片。
赵伯成甚至送给苏轼一罐川地特产的井盐,用井盐烹川菜才对味嘛!
圆娘看着满桌佳肴,心道:川人还真是从古至今喜好辛辣与兔肉。
辰哥儿是个忙忙碌碌的好兄长,将兔肉撕成一条条的分装在三个小盘子,给圆娘、宛娘、叔寄一人分了一小盘子兔肉。
宛娘压低声音对圆娘说道:“先前总听你提什么香椿豆腐,我见超然台附近有不少椿树,可是你提的那种?”
圆娘摇了摇头,惋惜道:“不是的,香椿不是这个味道。”
一旁侍酒的歌姬是本地人,闻言回道:“小娘子要找的椿树多生长在山间,此时正是食香椿嫩芽的好时节。”
几个小的迅速吃饱喝足,带了贴身随从和几个当地老仆去歌姬说的地方去寻香椿芽儿。
春雨霏霏,几人也不打雨伞,只穿蓑衣戴蓑笠,脚踩谢公屐,缓缓在山间行走,新绿初发,莺雀啼鸣,上山的羊肠小道旁点缀着细密的不知名的小花。
春霖之下,到处都是清新的味道,圆娘几个也不着急赶路,碰到新冒出来的菌菇和荠菜便一起用小刀剜下,放在小竹篮里。
没过一会儿,宛娘的小竹篮便满了,圆娘很诧异,她往宛娘的小竹篮里瞅了瞅,霎时噎住,最后叹了一口气,将里面五颜六色的蘑菇都扒拉出来扔掉。
宛娘张大嘴巴,说道:“哎?怎么都扔了?”
圆娘调侃道:“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辰哥儿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圆娘扶额,解释道:“这些都是有毒的,误食有性命之忧。”
宛娘闻言,吓得立马将地上那些艳丽的蘑菇一脚踢远了些!生怕自己被毒到。
一同前来的老仆开始教辰哥儿几个辨别可食用的蘑菇。
一行人边走边玩,好不欢快。
半晌后,几人寻到了香椿树,有些嫩芽已被进山的猎户掰走了,有些新出的还完好
无损的留在树上,个子高的随从将树枝压低了许多,圆娘等人一一体验摘香椿芽儿的快乐。
不一会儿,圆娘她们三个的小竹篮就被填充的满满的,大家依依不舍的从山间出来,登上回超然台的马车。
苏轼等人还在宴饮呢,见圆娘几个打扮的可爱,纷纷逗道:“小娘子们采了什么好东西来?”
宛娘大大咧咧笑道:“采了许多漂亮蘑菇,一会儿给诸位叔伯煲菌菇汤吃。”
苏轼目光一凝,落在几个小竹篮上,见只是寻常山珍,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庖厨将圆娘等人带回的食材按圆娘所说的法子烹饪。
不一会儿,旧席被撤下,一道道新鲜的菜肴被传了上来,香椿豆腐、荠菜鲜肉馄饨、腌笃鲜、杂菇羹、地皮菜馒头,不一而足,端的一席春鲜宴。
每夹一口吃食,都能鲜掉眉毛。
密州的春鲜大抵化在超然台的春宴里。
清淡鲜美的饮食特色最符合文人雅士的审美倾向,每道菜肴都能找到它的受众,未及多时,盘中餐食被抢一空,众人醒复醉,醉复醒,酣畅淋漓。
多少失意与惆怅尽数消融在一场春日宴中,苏轼与赵伯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此时此刻他们忘却了身为谪人的痛楚与悲戚。
品尝着鲜美异常的香椿豆腐,连浓重的乡愁都浅淡了六七分,密州虽然穷僻又逢凶年,可这些来自山野之间的馈赠总让离人的满腹牢骚得以疏解。
赵伯成大赞:“苏使君的弟子果然非凡俗之辈,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
苏轼微笑道:“她是心思灵巧些,有她在我身旁,我也能宽慰几分。”
众人酒足饭饱,登高临风,不由诗意大发,又是一番吟咏唱和。
苏轼提笔写就“超然台”三个大字,顺势题词道:“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