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请你喝酒哦。”
方芷莹从呆愣里回神,看看酒水,再看看瑾玉,在她柔和视线里瘪起嘴,哽噎片刻,弯着眼睛一饮而尽。
明明失去了赐福粿的效果,她什么都看不见,可手掌如做过千百遍,不差分毫地从小狗头顶拂过,笑中带泪道:
“雪球,去吧,不要想我,几十年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
好似一阵细雨与杏花吹过。
方芷莹默然半晌,终于打开了关机几天的手机。
嗡嗡——
一大堆消息涌进来,她耐心回复,最后,打开了一个聊天栏。
[林旭,谢谢你,我和雪球道过别了。]
对面的“正在输入中”持续好一会,只发来个笑脸。
“真的有用吗?”
林旭不复几日前的活力,神色沉沉的。
他看眼挂了一墙的勋章,和冷寂空荡的客厅,最后下定决心,捧起光洁的匣子,敲响自家祖母的房门。
“奶奶,您醒了吗?”
“你个臭小子,还轮到你来叫我起床?”赵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透过房门。
林旭挂起笑,推门进去,不出意外,里面的赵老太太穿着妥当,正戴着老花镜,在晨光里研读书籍。
她看眼小孙子,不紧不慢放好书签,摘下老花镜,“拿得什么?”
林旭却不回答,犀利目光在老太太皱纹丛生的脸上转了一圈。
“您昨晚没睡好?”
“臭小子……”赵老太太笑骂,眼中满是欣慰,而后笑容微敛,“不,做了个好梦。”
“您梦到爷爷了?”林旭轻轻询问道。
赵老太太挑眉,“你没见过你爷爷,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老而清醒的眸在林旭双手捧着的盒子上打了个转,她坐直了身子。
“怎么,找到了?”
“是我庸人自扰了,居然担心您的情绪太激动。”林旭自嘲一笑,蹲下身,揭开了盒子。
一顶染着褐色的破旧八角帽静静躺在里面。
屋内寂静许久,赵老太太慢慢抬手,微微颤抖着捧起帽子,没有一丝迟疑,她径直翻开一角,看到了那个“赵”字。
她缓缓抬头,阖眸靠在了椅背。
“……是他的。”
“纪念馆送来的时候,告诉我里面的番号和姓氏对不上,希望我们确认好。”
林旭好像很冷静。
赵老太太看出了小孙子的恍恍惚惚,摸着他的脑袋,苍老声音沉淀着岁月的从容。
“这场战役情况特殊,身份需要保密,可临行前,他又拿着帽子来找我,说——”
“‘缝上你的名字吧。我的帽子,你的名字。反正青山处处埋忠骨,不在乎别人认不认得出,我知道,你知道,就够了。’”
“所以,他的番号,我的姓氏,就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小旭,记住你爷爷的名字。”
“林石生。”
林旭已埋在赵老太太的膝上痛哭,而老太太微微笑着,眉眼释然。
“你个遭瘟的……可算回家了。”
无名的老兵履历终于补齐,刻下名字,盖上了“英勇就义”。
又一缕游魂散去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