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微无心去看已经在自己手上的那串白玉菩提,她只是不停追问孟政:“爹爹这是什么意思?”
孟政:“你阿姊已是世子妃,夫家自能护她,兄长是儿郎吃些苦头不算什么,但你未及笄仍是孟家女,孟家获罪你就是罪臣之女!若是大好年华因此断送,我宁可你逃出去,你快走!”
孟知微眼泪止不住地落:“可是父亲,您说过,孟家无罪,君心自然能明鉴,我又怎么能逃!”
说到这儿,外面匆忙传来兵胄冷硬的碰撞和匆忙的脚步声。
再是有人高喝:“包围孟府,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王氏立刻攥起孟知微的手肘,把她往外拖:“往日你就不服管教,今日家门遭此大难你依旧是不听劝告吗?”
孟知微死死往后拖,摇头哀求:“母亲,母亲,让我与你们同在,与孟家同在。”
王氏根本不听,依旧用恶语相向:“你同在又有何用,你阿姊能在族亲面前说话,你兄长虽获罪但在朝中依旧有同窗师长相保,你素来不与京中女眷交好,既不通诗书也不会女工,再者,你又问问你自己是何所出?你生母又是谁,你父亲从来偏爱你,我视如己出养了你这么些年还总担上个不会管教的罪名我又何辜?”
话语像一把把刀子,但孟知微知道,如今心里的疼痛却不是因为王氏的埋怨。
无力、迷茫、不舍,家族覆灭下她如丧家之犬又如何去苟活!
她被拖到大门外,王氏迅速将门反锁住,又在关门之际往她怀里递过来什么东西。
“母亲,母亲,您不要赶我走,我是孟家女儿,我除了这里,我又能去哪里,我又能去哪里啊!”
王氏背对着门,眼角泪如雨下,但依旧语气强硬:“你从前不是傲的很吗,你总说你不甘于被困闺中,要云游江湖,走遍五湖四海,如今你倒是去啊。”
孟知微不断地敲着门,可门的后面原先的人影已经走了,远处抓捕的大部队要过来了,孟知微四下茫然,看到自己怀里放着的是一把精巧的匕首,这是王氏的家传之物,是她出嫁那年王老将军送给她的,本是枪头,却也可伸缩为短柄匕首防身,揣在怀中也无人知晓,是极其巧妙的兵器。
她擦了一把眼泪,翻身上了矮墙。
但她没有立刻走。
等到那些士兵进了门,院落就顿时乱成一锅粥。
府兵早已缴械投降,可代表皇威而来的人怎么可能不杀鸡儆猴呢!
胆小的女仆见血逃窜,不知是谁打翻了院中长廊的煤油灯,廊下的轻纱顿时着起,迅速蔓延到了院中那架孟政为孟知微造的秋千上。
孟知微趴在墙头,看到慌乱中过去的熟悉的人,她伸出手呼喊:“九儿!九儿!”
隔着人海,左不过十七的九儿面容坚毅,却也在这种混乱中看到了孟知微。
孟知微连忙把手伸过去,她想拉九儿出来。
如果真的她只能逃的话。
她希望带上九儿。
至少从小到大的情谊在,颠沛流离的时候他们还能相依为伴。她也能有人一起商讨。
院子一角的火光越来越大!
“九儿!快啊!”
可走到墙角的人只是猛然推了孟知微一把。
而后四周顿时都无声了,她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感知能力,孟知微掉落在孟府一墙之隔的草丛外。
她脑中浮现的是从前读书先生教的那一句“月晕而风,础润而雨。”
她从来都以为那只是一句天象词。
如果她多用功一些,是不是更能参透的多一些。
里头的喧闹,
孟府的命运。
都是她再也无法握在手里的东西了。
十几年的快乐日子。
这一朝,如同院落的那架秋千架一般。
化成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