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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枣甜月饼（第4页）

他心底最深的话语在柏韫不解的眼神下被剥开：“难道？他想让我可怜他吗？不可能……不可能，他柏尚天欠我的！相较于我对他做的，根本抵消不了！”

当初，看到柏韫被接回来，柏德泉心里居然有一丝庆幸，因为这证明自己的无辜更加被坐实。好像这样，柏尚天欠他的就永远不能还清，说到底，他才是最大受害者。

他计算着这些年来与柏尚天的恩恩怨怨，得失亏欠，生怕算错了一点，叫他得他欠。

“柏尚天，永远都对不住我！即使如今他死了，他的尸骨也该日日对我忏悔！”

巨大的疼痛都比不上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悸，柏韫站在那，柏德泉每说一句，她的咽喉就堵上一分，直至冲上窒息悲痛的顶端，泪水沿着鼻腔疏开喉间的瞬间，她一字一句说道：

“柏德泉！我父亲一生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他作为兄长照看你，作为亲人包容你，长兄如父，仁至义尽！你与他是亲兄弟，怎会不知他神往山水，不愿入仕根本就不是因为可怜你！”

“是你不愿承认，是你自私自利，是你只看到自己的委屈，是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到他身上！”

柏韫看着这间暗室，这间诬蔑她金家的藏污之地，她苦涩道：“你编造假证，诬陷忠良，我金家几乎满门人头落地；你违背人伦，不忠不孝，为一己功名残杀父母血亲；你把我送上草石间，叫我生生与双亲分别，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这个从来与我的生活无关的人，让我家破人亡。”

漂浮的语调曝光最深的肮脏，柏德泉感觉自己的神经在一根一根崩断，整个人像被丢到冰封千年的深井里，快要冻僵。

柏韫没了力气，瞳孔正下方掉落不断的泪珠此刻好像有千斤重，坠的她心尖传来撕扯的痛。

结束吧，她想。

袖口的刀落在她掌心，柏韫走到身后的烛盏旁，火燎过刀鞘，悄无声息的，刀面由点及面绽亮。

莫名的，柏德泉突然跪倒在地，呕出一大口鲜血。柏韫回头低眸：他的身体开始脆弱的，剧烈的颤抖，双手掩面蜷缩在一起，泪水无法抑制地从手心大包大包涌出，痛哭和尖叫逐渐在气息里流逝失声。

浓烈的恨意蒸腾，化作的雾气席卷着体内的每一处，一个个紧绷至极的气球，全数破开。

柏德泉在这巨痛中突然意识到，他谋划半生的美梦化为泡影时，心里最恨最在意的居然不是大志未成，脑海中幼时一幕幕划过，呜咽声和着笑：“我没错……我没有做错，不是因为我，不是我……不是我，你为什么要被生出来。”

混沌中，柏德泉握紧最后一丝神智：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柏韫，你当我是仇人吗？”

她握着刀的手一顿。

“也是，我差点要了你的命，你我当然是仇人。”

膝盖摩擦着地面，柏德泉费力在颤抖中睁开眼睛，很缓的移动到柏韫黑亮又发红的瞳上。

他生硬地张口，作为生人的最后气息从嘴里吐出：“说兄弟分离，如雁徙之折翼，玉璧之两分。但于我而言，柏尚天刚离开京华，是我一生中难得的喘息之时，可是——”

“为什么好像他死后，我也没有很好过。”

火焰燎熏了眼，手里的刀应声落地。

下一刻，刀被抢握在掌心，柏德泉是真的痛死了，他知道如果不是死了，他是绝对无法说出这句话来，他以一种跪扑的姿势，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胸口，一下一下叩地，一刀一刀直往心脏捣，十几刀毫不犹豫。

最后一下，柏德泉捧着刀的掌心里已经全是血污稀烂的脏器。

他张了张口，没人听懂，“……真像红……枣泥……”

柏德泉死了。

骨血的恨意终于纸烬，在稀薄的空气里慢慢被蚕食，烧干，留下了无人分清的炭灰。

……

“爹，以前你就忙，家里的事都是娘在打理，你们俩一个忙内一个忙外，现在还想忙活自己儿子的一生，有这个必要吗……你和娘要是把日日骂我的功夫匀到小泉身上，我保证你会比现在舒坦一万倍！！”

看着柏尚天慢悠悠却又幅度夸张的点头，没个正形样儿，柏松无奈，轻飘飘笑着说：“好吧，爹娘错了。”

柏尚天张了张口，最终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