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斩后奏,先做了,再问朕要不要,又或者是什么也不做,等着朕来问你。”
就像这次,他在对弈时操纵人心,笑看她在对面执棋,一步步走进他早已铺陈好的陷阱,到最后还要付出代价,问他“你可愿帮朕”。
陆衍也笑,就着亲吻她手腕的姿势抬眼,目光落在她唇角,那一点风华,像雪里绽开的第一朵春花。
“因为臣知道,臣若先开口,陛下一定会说‘不必’,狠心拒绝臣的一片真心。”
沈昭笑意淡下去,避开他直勾勾的视线,看杯中茶叶沉浮,心思却不在上面。
“你说得对,朕会说‘不必’。”
因为她不敢要。
要了,就得承认,自己并非她渴望的无所不能。
要了,就得预留一条退路,以便将来向陆衍挥刀时,不至于手软。
要了,就证明她对陆衍的感情不是纯粹的恨,而是掺杂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
或许是有些自尊病,沈昭的傲骨,决不允许她在此刻、在陆衍面前示弱。
可陆衍从不给她退路。
他像一柄递到她手里的刀,刀刃对着自己,刀柄缠着亲手系上的红绫,将沈昭的手同自己紧紧交合在一起。
她若挥刀,他流血。
她若停手,他仍流血。
只因那刀尖早已长进他骨血里,剜不出,剔不掉,动辄撕心裂肺,痛到灵魂痉挛。
可沈昭显然意识不到这一点,在她眼里心里,陆衍从来都只是一枚,随时可以利用的棋。
月色西斜,铜灯里的火芯“啪”地爆了个灯花。
沈昭忽然伸手,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浅淡的苦涩与回甘一并滚过喉头。
“陆衍,等南国事了,朕许你一个心愿。”
良久无声。
她以为他不会答,却听身前极轻一笑,像自嘲,又像叹息。
“好啊,臣便谢过陛下,只盼陛下那时说话算话,无论臣说了什么,都能应允。”
沈昭眸色晦暗不明,“朕金口玉言。”
陆衍握着她的手不动,缓缓倾身,和沈昭的距离越来越近,“陛下,臣这个兵卒,用得可还顺手?是不是比那些蝇营狗苟更好?”
鼻尖轻轻抵在一处,近在咫尺,呼吸可闻,两双同样摄人心魄的眼睛胶着对望。
“陛下,臣想吻你。”
修长的手缓缓靠近,沈昭瞳孔微缩,还没来得及向后躲避,便被陆衍扣着后脑拉了回去,唇瓣相触,并逐渐深入。
“唔……”
有细碎的声音被吞没,陆衍不知何时站起身来,一手撑在面前的桌案上方便他的靠近,一手掌在沈昭后脑,主导着这个吻。
唇舌交缠,沈昭被迫仰着头,有些喘不上气,不自觉咬了陆衍肆虐的舌尖。
“嘶……”
陆衍轻轻喘了一声,松开了沈昭,给了她时间喘息,然后又温柔地覆了上去。
陷入爱河的人往往只在河水快要漫过自己的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情感。
幸好。
陆衍吮着沈昭柔软的唇瓣,两只手捧起她的脸,见沈昭微蹙着眉,却没有明显的抵触,他闭上眼,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将这个吻进行得更深。
他不是在自己无可自拔的时候意识到这点,而是在曾经,在很久很久以前。
或许……
说他早已深陷其中,无可救药,焚尽理智,自暴自弃,会更贴切些。